不表張、趙之言,卻說包公教道:“郭海壽,你既然乃善良之民,本官且釋放你回去。你等眾民,也不必在此耽擱喧嘩。”眾民都說:“大人開恩釋放海壽,他母親可以活命了。”包公又對郭海壽道:“老夫念你是個行孝貧民,賞你五兩銀子,回去做些小買賣,也好供養母親。”董超早已交他白銀五兩。郭海壽好生歡喜,叩謝大人,挑回菜擔而行。眾民都自散去,皆言包公仁德清官。
卻說郭海壽回至太平坊,將菜擔寄放在相識處,還至破窯,將茅門一推進內,大呼母親。那瞎目婆子喚道:“孩兒,你去了未久,何故即回?”郭海壽道:“母親,方才孩兒挑擔出了大街,未有人與兒采買。方在太平坊上,忽一紙官家牌票被大風吹來。兒方拾起,早有兩位公差拉扭兒至東嶽廟。有位官員,渾身黑色打扮,麵色亦黑。我初不曉他是何人,隻道本處官員,妄拿我的,故不肯下跪。他又查問我。有眾人稟我行孝,此位官員甚為喜悅,賞我白銀五兩,做小經紀供親,真乃大幸,故特回來安慰母親。”婆子道:“他如此愛民,是甚麼官員?”郭海壽道:“母親,你幸雙目失明,如若好目,見了此位官員,隻恐嚇壞了你。他麵貌十分凶惡,誰知竟是朝中包待製大人,名包拯。難道母親不聞人說包公是個朝上大忠臣,為國愛民的清官?”婆子道:“原來此官是包拯。孩兒,你且去請他來,做娘的有一重大事與他麵訴。”郭海壽道:“母親,有何事告訴?且說與兒知曉,代稟包公。”婆子道:“孩兒,我身負極大奇冤,滿朝大臣除了包公鐵麵無私,無可伸訴。我兒代訴,終必無益,必要與包拯麵言方可。”海壽笑道:“母親之言,也覺奇了。我母子居住破窯,雖然貧苦,但無一人欺侮母親,有甚極慘之冤?”婆子道:“孩兒,此乃十八年前之事,你那裏得知?速去請他來,為娘自有言告訴。”海壽道:“原來十八年前事,果然孩兒不得而知。倘或包大人不來,便怎生是好?”婆子道:“你去說我母有十八年前大冤,要當麵伸訴,別官不來,包拯定然到的。”海壽道:“既然如此,孩兒往請他來,母親且將銀子收好。”言罷,奔出破窯。
且說張龍、趙虎二人奉令商議,若等候到明日也不中用,不如回去稟複大人,悉聽處治也罷。兩人垂頭喪氣,戰戰兢兢,回轉廟宇中下跪,稟道:
“大人,小的奉命捉拿落帽風,實乃無影無蹤之物,難以搜來,懇大人開恩。”包公想了一想道:狂風落帽,原道有甚麼冤情警報,所以強押二人去搜求,既無別事,也隻得罷了。況尹氏之事要緊,不如且先回朝。當下便吩咐起轎,這張、趙二人才放了心。
正要喝道出門,忽來了郭海壽,教道:“大人,我家母請你去告狀。”
眾排軍喝道:“該死奴才,你莫非瘋癲,還不速返!”海壽道:“我家母有極大冤枉,故來請大人前往告訴,你們不須攔阻。”包公聽見便道:“不用阻他。”原來包公性情古怪,辦事也是與人迥異。今日一聽郭海壽之言,想他為甚麼反要本官去告狀,想這婦人說得出此言,定有緣故,即道:“郭海壽,你母親在那裏?”海壽道:“現在破窯等候。”包公聽了,吩咐打道往破窯去。
當下郭海壽引道前行,告訴眾人到門,不可吆喝,猶恐驚壞娘親,包公也命不用鳴鑼喝道。郭海壽當先,即從太平坊上經過,旁人喚道:“海壽,緣何不往買賣,隻管往來跑走?”海壽道:“我母親要包公到門告狀。”眾人道:“但不知包公來了麼!”海壽道:“後麵來的不是包公麼?”眾人一看,果然排軍蜂擁而來,都笑道:“這樁奇事古今罕有,這婆子久住破窯,雙目已瞎,年將五十,財勢俱沒,莫非犯了瘋癲?諒他沒有甚麼冤情告訴,又少見告狀的子民,妄自尊大,反要老爺上門告狀,想來原是包公癡呆。”你言我語,隨走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