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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聽到門開了,李紅梅急忙跑出來,一頭紮進了冷東雪的懷裏。

冷東雪渾身像一個冰塊,從頭涼到腳。他怔怔地站在那兒,任憑李紅梅摟抱親吻。

“東雪,深更半夜你跑到哪兒去了?我好害怕喲!”李紅梅淚眼婆娑,撒著嬌哭泣著。

冷東雪沒有回答,而是輕輕地把李紅梅推開。

他們一起走進房屋,坐到了床沿上。

李紅梅緊緊抓住了冷東雪冰涼的手。

此時,冷東雪依然停留在他的思維中,木訥的表情,痛苦的心靈。雖然他的表麵現出了平靜甚至是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他的心裏正在經受著痛苦的煎熬。

“東雪,你想哪兒去了啊?”李紅梅兩眼直直地看著冷東雪,她想從這張冷酷的臉龐上找到答案。

冷東雪看了看著急的李紅梅,心裏說:“我在想什麼你知道嗎?”然而他依然不做聲。

人在心裏對自己說話,具有無比的神秘感。語言隻有在自己的心裏,由思想到良心,再由良心返回思想,反複叩問著自己,折磨著自己。這種神秘感隻有自己能夠真切地體味。當冷東雪自己與自己心靈對話時,即使是在心裏大聲呼喊大聲喧嘩時,隻要身邊有另一個人存在,他的表麵仍然顯得無比平靜,說他裝模作樣也行,反正冷東雪沒有放射出熱情。其實,冷東雪自己心裏清楚,這時除了他的嘴巴以外,渾身都在說話。心靈的存在,並不因為其看不見而減少它的真實性。望著眼前這張熟悉但是有些陌生的臉龐,他固執地在心裏問自己“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他問自己“怎麼了結這件事兒”。他在身體趨於暖和時,又自己推翻了在雪地裏的“決定”,這時他意識到自己在心中所做的打算很荒誕。既然李紅梅宣布她懷上了自己的孩子,那就不是一句話要她流產就完事了的。李紅梅究竟對未來有何打算,在冷東雪的心裏還是個未知數。“順其自然,順其自然吧!”冷東雪也曾這樣想過。上帝既然安排他做出了這般荒誕無稽的事情,那麼上帝一定會給他一個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

“東雪,你究竟在想什麼?”李紅梅用力搖晃著冷東雪的臂膀,近乎是歇斯底裏呼喊著。

冷東雪被這大喊大叫聲驚醒,心靈一顫,平靜的臉上露出了些許慌亂。

“我……”冷東雪張著大嘴巴,愣怔地看著李紅梅。

“你說,你說我們怎麼辦?”李紅梅攥著拳頭捶打著冷東雪的胸脯。

“我就是在想這個事情。”冷東雪抓住了李紅梅晃動著的拳頭說,“紅梅,你聽我說。”

李紅梅住了手,兩隻淚眼望著冷東雪。

“紅梅,這……這真是個意外,也是我們沒有經驗。你說,我們這麼相好,會有什麼結果。”冷東雪還是不能正麵回答,隻好囁嚅著說。

“這就是你要說的話嗎?”

“當然,我知道這不是個簡單事兒。這關係著你我的聲譽以及前途或者說是命運,我們總得想個萬全之策。我還不知你心裏怎麼想。我想這孩子一定不能留,你說我們就這樣偷偷生個孩子算什麼?弄不好我不是要犯事兒嗎?”

“這就是你的感想?你好自私啊!你為什麼就不為我著想?聲譽對我來說難道比你不重要嗎?我可以打掉孩子,可是我從此成了一個殘缺的女人,我失去了做女人的尊嚴。我打掉孩子,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你的目的是達到了,而我呢!在這熱鬧的背後,我得到了什麼?我的心靈,我的肉體,我的聲譽,我的前途……我真不明白,你怎麼就不能勇敢地承擔這一切?難道你讓一個無助脆弱的女人自己麵對嗎?難道你僅僅是為了達到痛快一時的目的嗎?難道除此之外,你沒有想一想還有更遠大、更真實的目的嗎?”

“紅梅,我承認自己懦弱。你可以聲討我,你可以說我僅僅是為了一時痛快,你可以說我的靈魂肮髒。我知道我是一個心靈不健全的人。我一直想著從此之後我要重新做一個老實與仁善的人。你不要說我的良知有所發現,我隻是這麼想。誰來挽救我的靈魂?紅梅,你若不體諒我的難處,就沒有人來挽救我。從此之後,我可以關起門來,斬斷自己的曆史。我知道這很難做到。每一次與你做愛之後,我都深深地自責。我想關閉的這扇門怎麼也關閉不起來,我想斬斷這段曆史怎麼也斬不斷。當我一次次幹過這些醜陋的事後……紅梅,對不起,我現在不認為我們做的事兒是多麼高尚,多麼光彩。當然你也可以罵我無情,罵我無恥,這都不重要了。我還是要說,當我們做完那些事情之後,這扇門就重新打開了,我就有了重新做一次盜賊的感覺,並且是一個赤裸裸的可恥的盜賊。我偷盜了你的人生,偷盜了你的幸福,偷盜了你的安寧,偷盜了你在陽光底下應有的位子。我曾痛苦地想,我這是在犯罪,這是在殺人。我殺死了你的精神,摧毀了你的肉體,把你推向了人生灰暗的地帶。你說,除此之外,我還能怎麼想?我能做到的就是心靈的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