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這一晚上,冷東雪回到了家裏。自從上了班,冷東雪有空就向家裏跑。他不是為了謝靜雅,而是為了母親,為了孩子。他覺得有必要承擔家裏的一些負擔,為母親減輕一些壓力。當他回來的時候,媽媽還有謝靜雅已然睡了過去。他一人坐在客廳裏,獨自享受著雪夜。
雪夜對冷東雪來說,並不陌生。去年那場大雪,李紅梅就住在冷家屯,他們廝守了三天。這三天,是冷東雪與李紅梅一生最愜意的三天。他們毫無顧忌地做愛,彼此感受著對方的氣息。然而,也是在這個冬雪的季節裏,他與李紅梅演繹了一場愛情的悲劇。由於李紅梅的流產,而導致了他們關係的破裂。冷東雪覺得,自然界的大雪紛紛揚揚總有個停止的時候,而他內心的大雪卻是無休止的音符。
冷東雪來到院子,癡癡地仰望著朦朧的蒼穹。感覺蒼穹正以其大幅的灰暗和那撲麵而來的冷霜氣浪攪動著。茫茫的夜空有著太多的奧妙。他想起了冷東坡關於命運的解釋,偶然有所得。命運是什麼?是雲,是蒼狗,是海,是環流,是不經意的預示或顯現,是必然或偶然,是籠罩時便一片虛幻而一旦揭開又恍然大悟的真實霧幔,是噩夢,是神秘的海鯨發出的歌唱,是所有的一切的一切。他現在感到命運是個實實在在的東西,又是一個不可測的東西。命運有很多偶然性,也有著偶然中的必然。他與李紅梅,那是偶然的邂逅嗎?在茫茫人海中,他為什麼偏偏遇見李紅梅?這是上天在作弄自己嗎?他與謝靜雅,那是必然的婚姻嗎?在他還在愚鈍或是混沌之中,就完成了人生最莊嚴的最神聖的婚禮。那時,他還沒有完全明白命運的意義,潛意識裏還覺得是在玩。冷東雪的目光從遙遠的深不可測的蒼穹收回來,當他想回到屋子裏,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時,又看到了那棵光禿禿的石榴樹。那一切兒時的少年時的以及近幾年的回憶,頓時泛濫在心頭。正如這棵落葉的石榴樹,曾經的青枝綠葉,曾經的姹紫嫣紅,曾經的果實累累,都已然成為過去。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生命即消即逝,它不再繁華,不再昂揚。在落滿積雪的夜晚,它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煢煢孑立。在凜冽的寒風中,孤獨地在雪夜裏低吟。它落寞的呻吟著,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這種悲涼,不正是冷東雪此時的寫照嗎?
冷東雪對著蒼穹,心中發出了呐喊:蒼天啊,你既然選擇了我,為何不厚待我,讓我快樂讓我幸福?蒼天啊,人間真的是很無聊,做人真的是很辛苦。我想不要讓自己太累,不想把自己搞得太狼狽,可是受傷的畢竟是自己而不是別人,我能用誰的心去感受去體會?我痛的不是身體上的傷口,而是心裏的傷。許多夜晚,我躺在黑暗裏,孤獨像蟲子一樣慢慢啃噬著我的身心,直到我成為一個空空茫茫的洞殼。夜是那樣的長,那麼的黑。雪是那麼的白,那麼的涼。蒼天啊,你給我智慧,給我力量。我究竟怎樣麵對我的人生?我究竟怎樣恢複我的靈性?我與謝靜雅究竟怎麼辦才是好?
蒼天沒有回答。冷東雪心裏清楚,蒼天憫人隻是一種希冀。
……
冷東雪在院子裏站立了許久許久,直至他感到了寒冷,感到了心中那團火在慢慢熄滅,身體漸漸發涼,心緒漸漸平靜,這才邁動著緩慢的步子走回了客廳。他毫無睡意,找出了那本看了好幾遍的的《簡.愛》,無心地翻弄著。每當他孤獨的時候,他就想翻看這部書。《簡.愛》講敘了一個名叫簡愛的女孩的故事,她沒有爹也沒有娘,過著貧苦的生活。可她堅信:雖然我不可以選擇財富,但我可以選擇人生!她努力地學習工作,努力地生活,最終擁有獨立的財產和心愛的人。一幕幕的情節都催人淚下,使人更加堅強。簡愛的朋友海倫因傳染病而將要死去,簡愛毫不畏懼地陪她度過了人生最後的一個晚上,她們率真的話語,生離死別的友誼深深地打動了冷東雪。是啊,簡愛從小被寄養在狠心的裏德夫人家,裏德夫人由於嫉妒便虐待她,周圍的人也欺負她,她隻有海倫,她們一起走過了風風雨雨,在共同的誌趣下生活,可上天卻又那麼殘忍地奪走了海倫……久經磨難的簡愛最終回到了羅切斯特先生身邊,可羅切斯特先生又瞎又截肢。簡愛用她會說話的眼睛默默地看著羅切斯特。也就在那一刻,羅切斯特感到了簡愛——他的小仙女回來了,他們緊握著手講著身邊發生的事情,發誓永遠不分離。很多時候,《簡.愛》彌補了冷東雪空虛無味的生活。他明白了很多道理,原來每個人都是在逆境中前行。人生需要挫折的挑戰,那才是完美亮麗的人生!人生是多變的,也許它猶如瞬間吹過的風卻給了人們從未有過的爽快。也許它如掛在天空的彩虹卻創造了世界上最美的奇跡!每每想到這些,冷東雪就熱血奔騰。然而現實的生活卻無情地粉碎了他的夢想。他幻想有一個浪漫的人生,幻想有一個像李紅梅那樣的知己女人,可是這幻想真的是幻想,最終成為泡影。
冷東雪懶散地合上書本,步履沉重地向臥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