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唱儺戲的五人正在一家客棧歇腳,因為趙爾豐遇刺,蓉城已經封鎖了城門,他們一時不得出去,便住了客棧的大通鋪。
“師父,這一回可是等到一隻肥羊,出手當真是闊綽。您可不知道,他喊價五十兩銀子的時候,我的心髒都到嗓子眼了,沒想到還是您老人家沉得住氣,真料到這小子會繼續往下喊價。”他們幾個人擠了一間大通鋪,沒有住旁人,一個青年便將那錢袋子裏的銀錢都倒了出來,裏頭是完整的十個銀錠子。
其他人也是眼睛放光,這樣的好事可不是年年都遇到的,更別說一下子還拿了百兩銀子。
“嘿,這錢也就給你們看看,大半還是要換成供品,送給二郎神享用。”那老農看到這些人的模樣,便冷笑了一聲。
他雖然此刻依然岣嶁著身體,眼神黯淡渾濁,卻再也見不到唯唯諾諾之意。
其他人聞言,不由得泄了氣,把銀錢塞回了錢袋子裏。
他們雖然是巫儺一脈,但不入正統,連旁門也不是,隻是下九流的勾當,所以也有“五弊三缺”之說,即“鰥、寡、孤、獨、殘”和“錢、命、權”這幾種。
他們每人至少得守住一弊一缺,才能入了巫儺的門。
這種命中缺錢、孤老終生已經是好事了,如果胡亂的利用術法斂財,那害的就是自己的命。
“噗。”
就在為首老農準備再說話的時候,他的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刺啦。”
他胸口的衣服憑空的出現了一道裂口,仿佛有人在此處刺了一劍。裂口雖然不大,但血流不止。
“師父!”
眾人圍了過來,把老農扶住,一個個慌然失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糟糕了,遇到硬茬子了。我也是看走眼了,卻沒想到買麵具的也是同道中人!”老農擦幹了嘴角的鮮血,勉力坐直了身體。
他那儺神麵具,是他們這一派供奉的寶物,內裏蘊藏著二郎神的靈性。
這個二郎神雖然也是三隻眼,卻並非記載中的那灌江口二郎真君,其真實的來曆是氐羌舊地的地方信仰,當地人有“黥額為天”的習俗,即用刀在額上刻上痕跡,然後在傷口塗上墨,看上去像一個豎起來的眼睛。
這個神原來不叫二郎神,隻是因為傳到了川中地區,其形象又像極了二郎神,便也叫了這個名字。
儺神麵具上有二郎神的法力,具有勾動人心的力量。這本是為了他們這些巫儺在跳儺戲時更受百姓敬畏,但偶爾也有一些有錢人,受到麵具的影響,覺得此物是個寶貝,便出錢買下。
巫儺供奉的二郎神本就不是正神,這些有錢人買下之後,命格就會受到影響。
或是短壽、或是漏財,這些失去的壽命和財運,實際上都被二郎神所攝走。
麵具攝走這些人的命、運後,便會重新回到儺人的手中。
因為儺戲一年才這麼一次,而且這些苦主通常過段時間才暴斃或者家道中落,竟然也無人將此事和麵具的聯係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