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殿下救了她是真的,身不由己倒沒有,至於為何,他隻說自有主張。
聞樓對小王妃有了新的認識,做不到和來前想得那樣心安理得欺瞞她,低咳了聲,模棱兩可地道:“是司禮監在殿下的酒裏下了藥,又利用王妃,設局陷害殿下,殿下也是……無可奈何。”
最後“無可奈何”四個字,聞樓語氣虛了下去,他一個大男人,這樣誆騙小姑娘,良心真的過意不去,而且六王爺昏睡教坊司一夜,也皆是太子叫人動的手腳。
可他又不能忤逆主子的意思。
但無傷大雅,楚凝一聽,那靈活的小腦袋瞬間便通透了——是司禮監謀害太子傷及到了她。
楚凝詫異瞠目,頭皮忽而一麻。
“司禮監?秉筆?他怎麼敢的?”楚凝慪氣,懷揣好久的惱怒終於找到了正確的發泄對象。
她可真是無辜啊!
“那我們豈不是已經中他招了?”楚凝一激靈,臉上忽地褪去點血色。
聞樓剛想說話,楚凝那小嘴兒先叭叭起來。
“你還站這兒做什麼?司禮監要拿這事對付殿下,趁著未聲張,趕緊去想辦法阻止呀!”
她不想死,千萬千萬別連累到她。
莫名被訓了一頓,聞樓目露迷茫,一邊驚訝小王妃的反應可真快,一邊怔怔稟答:“王妃不必擔心,司禮監的人屬下昨夜處理了,許九殊不敢輕舉妄動。”
楚凝頓住,緊張的情緒慢慢放鬆。
“……噢。”
楚凝心有餘悸地呼吸著,突然就不曉得今後的日子要如何過了,她在王府隻想本本分分,可這樣都不能行。
聞樓不太自信地試探:“王妃是……信了?”
楚凝抬抬睫毛,目光落在他臉上:“沒有。”
“……”聞樓突然不知該說什麼了。
楚凝仰著一張巴掌大的貌美臉蛋,不避不退。
太子沒道理親身到她婚房,那是自尋死路,所以楚凝不是不信,隻是不盡信,東宮非敵,但也不一定是友。
思及雲蘿,楚凝思緒一岔,忙問:“我的婢女呢?聞大人可有見到過?”
聞樓便就告訴她下落,讓她放心先回府。
楚凝壓在心口的石頭瞬間落下,她立刻邁開步子,可剛走出兩步,又頓了足。
思忖了短瞬,楚凝有點兒不情願地轉回身。
“聞大人能替我給殿下帶句話嗎?”
雖然她還沒想清楚,該用什麼樣的心態麵對這件荒唐又悚人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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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殿內。
聞樓送楚凝出宮後便來到這裏稟報。
紅木長案上的玉盤之中擺著白瓷碗,碗裏的藥還是溫熱的,湯汁細膩濃稠,縈散出絲縷苦澀的氣味。
顧陵越兩指捏過瓷碗,薄唇輕含碗沿,仰頭一飲而盡,喉結滾動,他眉頭一下都沒皺。
再苦的藥,他都早習以為常了。
玉盤裏還有一隻裝盛糖丸的小瓷罐,是備著便他衝淡苦味的,雖然他從未吃過。
顧陵越麵不改色地把空碗放了回去,修長如玉的手繼而探到案側,從堆砌的幾遝奏折上取過一本,執筆批閱起來。
聞樓站在案前,向他轉述楚凝的話,從她譴責世道愚昧開始,一字不落。
顧陵越指間的青玉石狼毫筆行書從容,在折子掠下飽滿秀氣的筆墨,似乎對那姑娘大膽的言論見怪不怪。
聽到最後,他微微一頓,總算慢條斯理撩起了眼皮:“她要避子藥?”
“是,王府到處都有監視,王妃恐盲目行事引人生疑,便想請殿下出個主意,暗中送過去。”聞樓心想此事非同小可,如若真懷出骨肉來,是大麻煩。
何況齊先生也叮囑過,餘毒未清,不宜有子嗣。
沉默少頃,顧陵越付之一笑。
小姑娘非但沒有失魂落魄,考慮得還挺周全。
不過沒事吃什麼避子藥,傷不傷身。
顧陵越抬了下左手,指尖碰了碰那隻小瓷罐,無關緊要地說:“給她。”
聞樓傻了眼。
拿糖丸忽悠人小姑娘,這不無恥嗎?
“殿下,這樣做是否有些……欠妥?”聞樓覺得小王妃挺可憐的,那嬌嬌軟軟又帶些倔強的模樣,都給他看委屈了。
若真一次就中了,到時小王妃在王府大起肚子,揣的卻是太子的種,想想就很殘忍。
聞樓不忍心,站她那邊兒勸了句:“確保萬無一失,屬下認為,還是遂了王妃的意為好。”
顧陵越斜睨他一眼,無話可說。
他提筆掠過硯台,接著批奏折,慢悠悠的,全然一副不上心的樣子。
“沒碰她。”
他淡淡的語氣可有可無,聞樓聽罷直接愣了神。
“昨夜在屋裏一宿,殿下都沒和王妃……”聞樓混亂了,完全猜不透麵前之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