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她好想回家,想念父親母親,和哥哥們。

雲蘿擔心她如此鬱積下去真要損了身,好說歹說,才勸動她嚐了塊糕點。

楚凝溫溫吞吞咬下一口,不一會兒咀嚼出味道,她貝齒一頓,無表情的麵容浮露驚異,低頭去看夾在銀筷間的黑糖色糕點:“這什麼?”

“這是蜜糖芝麻餡的糯糕,聽說是皇城特有的。”

雲蘿當她是喜歡吃,正要開心再說,便見她突然丟了筷起身跑向邊櫃,翻出那隻裝避子藥的小瓷罐,嗅了嗅,又倒出一顆塞到口中。

“這可不能胡亂吃啊姑娘……”

雲蘿驚慌的話音剛落,楚凝倏地回過身,嘴裏氣鼓鼓地嚼著:“一個味兒!”

避子藥真是忽悠她的!

“梳妝,我要去東宮。”楚凝懊惱不已,踩著急快的碎步到妝台前坐下,當前的處境,她不能坐以待斃。

雲蘿一時錯愕:“姑娘出了府,那這病……”

楚凝等不及,自個兒握住桃木梳,長發攏到身前利落地梳理起來:“裝久了,左右都是要露餡的,便說是病愈了,去謝過皇後娘娘這幾日的湯藥,順便為太子殿下奉茶。”

其實於情於理,她都該要與顧傾堯同行,好在昨夜顧傾堯喚了群舞姬在屋裏快活,這會兒還爛醉著。

有那麼一瞬,楚凝竟慶幸新婚之夜他不在。

這樣風流多情的夫君,任那張臉美得何等賞心悅目,她也無可能愛得起來。

總之,那夜無論怎樣,她都是受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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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壓抑天邊,大有起風落雨之勢,天曉甚久,蒼穹卻沉得好似長夜,昏昧無光。

東宮深殿,熠亮的華燈高懸。

幾許作答聲後伴隨而來一陣死寂,短促的悶哼突兀響起,又立刻中斷喉中,隨著刀匕“咣當”落地發出一聲清脆,鮮血噴灑而出,潑在一盞落地長燈。

燈芯一晃,忽暗了瞬,漸漸恢複明亮時,便見那濃稠的血滴沿著金色螭首燈柱蜿蜒而下,慢慢拉長了那詭異的暗紅痕跡。

顧陵越靠坐著,麵無情緒地看著殿前的人倒下。

他肩頭隨意披著件外袍,慢條斯理轉動著左手的玉扳指,玉石磚麵凝滯著他的影子,沉重而深濃。

聞樓利落收手,鋒銳的繡春刀蹭響歸鞘。

陳嬤嬤躺在地上,那雙深陷的老眸已經沒了一絲生氣,行刺的匕首正掉落她手邊。

可惜她再也沒有拿起傷那人的機會了。

“看來這陳婆和司禮監的關係確實匪淺。”聞樓看了眼被自己一刀斃命的人。

殿下不過傳她到這問了兩句大婚那晚的話,她就這般沉不住氣,對給王妃下藥的罪行不打自招,自己露了原形。

顧陵越神情寡淡,瞳仁是冷的,眼底夾雜著不屑,像是對手的不堪一擊令他失望了。

便在這時有侍衛入殿,稟報他六王妃從鳳鷲宮過來,正在外麵等候。

聞樓驚怔了下,意外小王妃突然的造訪。

顧陵越麵色如常地端起案前的白玉盞,“請她。”

幾名侍衛和宮女迅速進來,拖走地上的陳嬤嬤,又拭淨血跡,而顧陵越隻是慢慢悠悠地喝著那盞已經微涼的湯藥。

很快楚凝便凜著臉蛋邁進殿中。

正拖屍的兩名侍衛剛巧從她身邊經過,楚凝下意識望去一眼,視線猝不及防就對上了陳嬤嬤那死氣沉沉上翻的眼白。

這樣毫無預兆的畫麵衝擊力實在太大。

楚凝一瞬驚恐失色,猛地後躲了步,若不是死死壓著腔,她早便嚇得驚叫出聲了。

來時那聲討的氣勢頓時蔫了下去。

楚凝心跳噗通翻滾,手腳僵硬,再不敢往前挪。

“愣什麼。”男人方被藥汁潤過的嗓音自殿內傳來,如低沉而空遠的洞簫。

楚凝目光驚乍地朝聲音的方向望去。

金螭長燈側映而來,在案麵覆下一片陰影,那人穿著雪緞錦袍,如仙如玉,可那雙沉在暗光裏的眸子,遠遠睨過來,一如既往帶著深不見底的冷意。

楚凝打了個寒顫,後悔極了。

她不該來的。

哪怕現在把出喜脈了,她都不該再來招惹這個人,過來質問?指望他尚存一絲善念嗎?

楚凝腿在抖,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她隻能咬牙往裏走。

“殿、殿下。”楚凝克製住不穩的氣息。

顧陵越捏著一方濕帕,徐徐擦拭沾了殘汁的指腹,他抬了抬眼簾,目光順著案前的海棠紅繡金裙擺往上,袖口隻露出她一點白嫩的指尖,還在微微發顫。

再瞧上去,凝到那張姣好的玉麵。

她低垂的臉泛著白,櫻唇也失了些血色,這模樣跟魂兒都出竅了似的。

哎,這才哪到哪,殺個人而已。

小姑娘真是不經嚇。

顧陵越漫不經心斂回眸光:“弟妹受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