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黃泉(1 / 2)

楚凝很想問,但猜他是要處理私事,甭管好的壞的,至少目前為止她都不便過問,於是乖乖點頭:“你有無忌口?”

“聽你的。”他口吻依舊耐心深情。

等她走過石板橋,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顧臨越才反身走向坐落西麵的一座閣樓。

寰閣四簷三層,烏青盔頂,此高視野已闊,平素是供遊人坐賞歲園好風光的,然而今日閣內卻是被騰了空。

三樓雅室站有兩方人,靠右的是數名宮侍,而另一方是明府祗應,跟來隨時待命的。

雙方皆端立著等待。

不知過去多久,門口才有動靜,見那人終於現身,他們忙不迭稽首而拜。

顧臨越信步越過,祗應人很快捧來一張狐裘厚墊鋪到太師椅,待他落座後又即刻奉上熱茶。

未得他諭令,無人起身,連抬頭都不敢。

可半晌,也沒聽見他道免禮,隻有瓷蓋浮撇茶沫時,輕輕磕到盞沿那小小的清脆聲。

宮侍為首的嬤嬤和內官是奉皇後旨意前來,負了命的,偏兩頭都怠慢不得。

那嬤嬤隻得叩著首,鬥膽道:“殿下金安。殿下離宮於今,皇後娘娘是翻腸攪肚地念著您身體,心兒裏惶惶不得終,老奴故承娘娘懿旨,帶來補藥與您。”

上座那人不答,唇畔的諷意微不可見。

一聽是皇後賜藥,立他身旁的九七先肅了聲:“這是不知今日殿下在此約了人嗎?不上明府請見,倒堵來歲園了?”

嬤嬤惶恐,身俯更低。

沒磊落地到明府求見他,是擔心皇後交代的話在明家人麵前沒機會說,也說不得。

“臨行前娘娘的意思,是要給殿下捎句吩咐。”內官替身邊的嬤嬤解釋。

顧臨越淺啜一口香茶,朝那內官瞥了眼。

稍後,他修眸回斂,慢悠悠撇著茶:“上前來。”

內官不知何事,畏首畏尾地站到他跟前,隻聽倚坐的貴人語氣很淡:“孤認得你。”

原來是要說這個。

內官默默鬆口氣,低著頭受寵若驚:“蒙殿下識得,是奴才的造化。”

顧臨越噙起薄薄的笑,眸心隱約透著和那笑一樣的涼意,像嵌著一塊未碎的寒冰,掃過這個叫衛鬆的內官。

“說說,我母後的吩咐。”他擱盞。

衛鬆笑得恭維:“娘娘她……”

“跪下說。”

男人短短一句淡漠,衛鬆瞬間驚得雙膝搶地:“奴才僭越!”

非但衛鬆自己,滿京都沒人能夠琢磨透這位太子爺的性情,當下他立刻收起趨附的嘴臉,老實傳達:“開國公府的二姑娘和宣王爺婚期在即,娘娘是要提醒殿下把著度……莫與那姑娘太近。”

顧臨越往後靠到椅背,修指交著搭在腹前,平靜不為所動,神情甚至泛著愜。

他人不在京師,皇後的耳目卻是遠到了錦官,是生怕他壞了自己好一番算計。

“怎麼,楚家妹妹身上是寫顧昀澈的名兒了?容不得孤和她要好?”他明明是在笑,可那笑意卻沒有半分到達眼底。

衛鬆再圓滑也沒膽在他麵前使小聰明,隻好硬著頭皮,把皇後的話說到尾:“娘娘之意,露水情緣是沒有頭的,請您顧著些身子,勿要一見就沾,將事做絕……”

誰都聽得明白,太子以往縱情聲色,皇後是不許他打楚二姑娘的主意。

宣王爺喪母後便被養在皇後膝下,旁人看來,是皇後愧疚孿妹,故待宣王爺比太子更像親兒,各種封賞賜寶不論,若非儲君之位沒道理胡來,皇後怕是都要爭給他了。

可也沒人覺得太子可憐。

他成日懶著副病軀,花酒女人不離手,這樣的人一旦發狠,是最令人膽寒生畏的。

周曲侯府的小侯爺曾便因某個教坊司舞女,開罪東宮,被直接拖去剕了趾,丟入蠆盆活生生受刑而死。

此事也教那群人懂得,那人往日風流消沉,但他的狠勁最是駭人聽聞,尤其美色當前。

盡管明白太子就是如此,衛鬆仍覺得他此舉未免……過於荒唐。

都說楚家女兒是個出眾的美人,可到底人家是宣親王的準妻,饞也不該饞到未來弟媳身上……

當然這想法隻能放心裏。

“娘娘囑咐的便就這些,其餘皆是憂您身子,小心抱恙。”衛鬆依舊畢恭畢敬,磕在地上,並未覺察到男人眼神的譏誚和冷蔑。

顧臨越不應,抬指敲叩兩下桌麵。

九七會意,離了雅室,片刻後抱進一隻半臂長的黑漆木盒,擺至桌上。

翻開蓋,木盒裏邊躺著火器。

是一把裹皮金銅製火銃。

有扇窗敞開著透風,那兒正遙對小宴居。顧臨越留意到,指了一下,九七旋即便過去將窗合閉,隔住了聲和景。

“起吧。”顧臨越允了宮侍起身禮,徐徐取出火銃:“用過麼?”

他眼風掠向站最前麵的衛鬆,金屬火器在手心掂了掂:“我朝最輕便的一把單兵手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