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下班高峰,車站裏人群熙攘,每隔兩分鍾一般的車次也不能滿足大家回家的欲望。周以汀隨著人流挪動腳步,望著玻璃門上倒映出來自己的臉,真叫個失魂落魄。
周以汀啊,你這個自私的吸血鬼,你不也“結婚”了嗎,就不允許別人有個幸福的歸宿?
“開往平祥的列車馬上就要進站了,請……”
周以汀反應遲緩地抬起頭,哦,原來是2號線。
貫穿了她整個青春的地鐵線,也是這座城最早開通的線路,曾經她從滿腹牢騷到滿懷期待再到滿腹心事,都是搭著這輛列車,去找七站之後的那個人。
她第一次去找他的時候,也是一副狼狽相,還走錯了出口,氣鼓鼓地走了兩條馬路,終於繞到了他家。
—————————————————————————————————————————
江辻烈一天沒吃飯,累得快散架,心情已經惡劣到不想說一句話。
三個月前車隊遇險,公益行動受阻不說,兩位愛心人士命喪黃泉。為了處理後事,團隊已經焦頭爛額,他作為總牽頭人,被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不僅僅是圈子裏的流言蜚語,還有媒體的渲染,更有人落進下石,找人到家屬那邊煽風點火,給他施壓,就是想讓他死得更透一點,好跟喪家犬一樣回去認錯,乖乖聽話。
他偏不。
杜孑宇勸他走法律程序,分明是那對夫妻自己不聽隊裏規矩,疏忽大意跑錯了路,遇到泥石流,憑什麼要他承擔所有的責任。可他沒走這一步,畢竟是兩條活生生的性命,還是他敬重的前輩,若不是他的邀請,他們很可能不會遭到意外,杜孑宇說他是過度善良,但他每晚都會做噩夢,夢到他們被埋在土裏的遺體和他們的女兒那雙空洞無光的眼睛。
這件事已經超越了是非對錯,他隻想選擇一條能讓自己以後睡安穩的路。
他扛下了所有,但好不容易組起來的隊伍散了,兄弟各奔東西,說得好聽點是等著他從頭再來,說得現實點就是大難臨頭各自飛。隻有杜孑宇和孫浩朋留下來陪他把擦屁股的事處理幹淨,每個人都被扒掉一層皮,最後一夜之間回到解放前,少年意氣全都被泡在了酒裏。
從頭再來吧,反正他還有技術,可以繼續打比賽,把失去的一點點再撿起來,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天,杜孑宇被人忽悠幫他報名參加一個俱樂部賽事,錢都交了,到最後發現竟然是騙子,要不是太心急,老杜怎麼可能會上這種當。江辻烈就算再惱火,這火也不能發,隻能想辦法再去找投資。
他滿腦子都是事情,走到小區樓下,完全沒注意到陰影裏蹲著個人,隻顧自己低頭開門。
“江辻烈。”
黑暗中冷不丁冒出個女聲,江辻烈退出半步,警惕地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起初隻看到一團黑影,隨著那團黑影慢慢挪動,逐漸暴露在樓道裏的燈光下。
江辻烈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對方當即拿出一張什麼舉到他麵前:“這麼快就忘了嗎,當時你可是說有事盡管來找你。”
他當然沒忘,隻是不太確定,還是在這麼個時間點,提前也沒接到電話或短信,女生就這樣理直氣壯地出現在他麵前。
江辻烈試著叫出她的名字:“周以汀,你找我有事?”
女生紮著馬尾,穿著校服,外頭罩著一件大衣,一臉冷漠地站在光與暗的邊界。
“我等你到現在,腿都蹲麻了。”周以汀歪著頭,馬尾辮在腦後晃了晃,邊說還邊轉了下腳踝。
江辻烈下意識抬手看表,晚上十點,他們小區管得挺嚴的,她能混進來,也是有本事。
“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電話裏說不清。”周以汀朝前又邁出一小步。
江辻烈鬆開手,大門輕輕闔上,他走下台階,與周以汀麵對麵站著,從這個距離看去,女生滿臉的不耐煩顯而易見。
周以汀幹脆道:“我沒吃飯,先去吃飯吧。”
江辻烈張了張口,但周以汀立馬又跟上一句:“我沒錢吃飯,身上的錢都用來買地鐵票了,還得留著回去。”
江辻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