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師徒爭鋒
外麵,晚霞把半邊天染成了紫紅色,而薛霸依舊龜縮在洞穴裏。洞穴裏唯一能給他帶來光亮的隻有那盞電燈的燈光,但那燈光也是昏暗的,昏暗得宛如一灘血形成的血色光環,那光環恰到好處地套住他的脖頸,這使得他感到很舒適。薛霸鍾情於這血色,獵殺能給他帶來鮮血的流淌,獵殺會給他帶來屍體的山峰,獵殺還能給他帶來激情,那是為所欲為的頂點。事實上,他喜歡製造恐怖,喜歡恐怖所帶來的血腥,喜歡這血腥能帶給人們極度的恐懼與可怕。
縱觀薛霸在一係列瘋狂獵殺中的表現,雖然他很狡詐,很殘忍,也毫無人性,但他卻一直逍遙法外。薛霸忘不了自己在獵殺行動中,痛快淋漓的獵殺所獲得的快感;忘不了在安格圭山與天渤中海海域,以及在所有基地過著的那些奢華和講究的日子,那才使他感到心滿意足,一邊感受無拘無束,一邊感受獵殺所給予他的昂奮。不幸的是,夢龍和李可賜予他的特殊的子彈差一點兒就要了他自己的命,還像死囚一樣被特警押往法庭。值得慶幸的是,神秘人竟派人奇跡般地把他從戒備森嚴的護送者中救了出來。對此,薛霸感到慶幸才對,可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即使當時興奮過,那也是暫時的,等那興奮勁一過,突然而至的受人驅使又使他跌入低穀之中。
對於薛霸來說,這一切都是命運的錯,雖然他曾經在黑暗之中,眼下的黑暗仍然使他感到一種無來由的恐懼。以前同現在相比,反差並不是很大,現在他的地位沒變,卻依然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寄人籬下的、任人使來喚去的、最下等的、最卑微的傭人。這昏暗的洞穴之中,隻有老鼠,隻有那些生來就見不得光明的生物,隻有犯了天大罪的人才會選擇在這種既潮濕又昏暗的洞穴裏苟且貪生。
此刻,薛霸正卷縮著身體無聊地躺在床上,頭頂上是那盞泛著淡紅色光的燈,身下是泛著涼氣的地磚,周圍還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那是下水道流淌的臭水中,某種食物和著糞便飄過來的酸臭的味道。此時,他感到他自己已經從一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被一陣無情的風吹進地獄般的洞穴裏。在這裏,他像從前一樣,終日感到一種無來由的恐懼,這感覺的由來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其實,像他這種人,是不應該有這種想法的。確切地說,這種感覺的由來,都是他投向司馬嘯天,也都是救他的那個人給他帶來的。司馬嘯天讓他感到寄人籬下,他把司馬嘯天喂了鯊魚,那個救他的人同樣讓他感到了寄人籬下這樣一個事實,他也要找個機會殺了那個總是居高臨下用狂妄的目光望向他的人。當然,他的主人他也不會饒恕的,正是因為他的主人,他才從小鬼變成了惡魔。而與此同時,他也時常扮作卑微的傭人,表演起逆來順受的角色來了。
在薛霸看來,人生的變化之快令人震驚,而震驚帶給他的是無法詮釋的快感,因為他從來也沒有領略到寄人籬下的滋味,現在他也不會承認這個事實。實際上,對他來說,感受一下寄人籬下,做個卑賤的傭人,並沒有什麼壞處,這種別樣的感受能使他變得更狡猾、更凶殘、也更可怕。“我也要做人類之王。”薛霸心裏說。
此刻的薛霸望了一眼頭頂泛著淡紅色光的電燈,無意中吸了一口飄來的酸臭的味道,然後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可是,待他把目光移向右邊洞穴的牆壁時,他覺察到他已經收斂起了笑聲,這時他不再像剛才那樣鑽進鋪好的被窩裏,而是裸露於床上,像一具僵屍一樣,屏住呼吸,緊閉雙眼,靜靜地回憶起來……
薛霸當然還記得神秘人設在安格圭山斷魂嶺山腹中那些充滿危險的陷阱,還記得天渤中海海底,被神秘人利用起的那些自然形成的陷阱。當他想到天渤中海海底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南孤星,雖然他瞧不起南孤星,可他終歸曾把南孤星當做兄弟一樣待過,可那個救過他的那個人,卻從來沒有把他當做兄弟對待。由此,他也想起了司馬嘯天,他一直把司馬嘯天視為主人,在這個問題上,他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但他從來就沒有後悔殺死司馬嘯天這樣一個事實。現在,他所想的,就是如何除掉救他的那個人,除掉還不曾見過真麵目的主人,他計劃取而代之,像當初殺死司馬嘯天所做的那樣。
洞穴裏一片死寂,隻有薛霸的呼吸聲在隱隱的、有節奏地回蕩著,那是極微弱極微弱的聲響,但他能感到他的呼吸——他還活著,而且還沒有變成一具僵屍。
“人類之王最終一定會屬於我薛霸。”薛霸在心裏說。他的這句話具有一定的囂張與狂妄,那是一種人在岌岌不安時所發出的叫囂,這是一種潛意識的驅使。這時他睜開了雙眼,以便使目光穿透洞穴,好仰視外麵所有的地方,看來他一定把自己忘了個精光,也許這種仰視會使他心馳神往,此刻,他完全墜入紛亂得意的意識陷阱裏去了。
薛霸此時的意識活像瘋子發作時所存有的意識,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反常意識,他就是這樣一種人,一種毫無理念,任由紊亂的意識指令言行的那種人。
“沒錯,人類之王具有極大的誘惑性。”薛霸在自言自語,那種被扭曲的心態和硬擠出的陰笑,在以極快的速度繼續腐蝕著他的心。
當然,薛霸到底又犯了一個不該犯的錯誤,他所說的話一字不落地全都被從階梯上走下來的那個人聽去了。
薛霸已經聽到了腳步聲,那是皮鞋踏在木板階梯上所發出的咚咚聲,也看到了手裏拿著東西的那個人。他想收回自己的話已然來不及了。但是,他的反應極快,蹭地一下躍下床,一邊迎向向他走來的那個人,一邊說:“你來了,我去打開那盞大度數的熒光燈,這十五度的燈泡太暗了。”
“沒關係的,我早就適應這種昏暗的光線了。”來人一邊說,一邊衝薛霸微笑,在薛霸轉身時,猛然又把笑容收起,換上了陰氣十足的冷笑,可當他看到薛霸回轉頭時,又把初時的微笑掛在了臉上。這一連串微妙的動作是在瞬間完成的,沒有一定功底的人絕對做不到這一點。微笑重新在臉的那人說:“我下來的時候,似乎聽到你在自言自語,你再重複一遍讓我聽聽好嗎?”
薛霸自己也猜不透是什麼力量驅使他要說謊,也猜不透來人到底聽沒聽清楚他剛剛所說的話,聽對方的話似乎真的沒有聽清楚。想到這裏,他連忙說:“我在回憶司馬嘯天屢屢帶給我的恥辱,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因此,我就自己跟自己交談,借以趕走這死寂般的寂寞。你也許不知道,這裏既昏暗又潮濕,我不習慣這種環境。”說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覺得這時的抱怨實在沒有道理,他一邊把來人往裏麵讓,一邊繼續說:“快請坐,話又說回來,躺在這洞穴裏是有點兒憋屈,反過來一想又感到既輕鬆又快樂,全然沒有一絲寄人籬下的感覺。”薛霸說到這兒,又朝那人問道:“找我有什麼事嗎?”
“來嘮閑話的。”那人一邊回答,一邊坐進身邊的沙發裏。
“咱們嘮什麼呢?”薛霸裝出一副沉吟的樣子,也許他想起了什麼,隻聽他用仰慕的口吻說:“我們來嘮嘮李可如何?”
“我見過李可幾次,她很漂亮,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留給我的印象很特殊。”那人坐穩了之後才說。“那是一種神魂顛倒般奇妙的感覺。”
“她的確很漂亮,也很迷人。”薛霸實話實說。“同時她也是一朵帶刺的玫瑰。”
“這麼說你也很喜歡她啦。”那人不懷好意地說,並用鄙夷的眼光掃了薛霸一眼,然後才接著說:“我看你和她根本沒有這個緣分。”
“你說錯了。”薛霸猜出了那人的用意,執拗地接著說下去:“有朝一日我打敗她,她自然會歸我所有。”
“我認為你也說錯了。”那人的話很果斷,有一種居高臨下、盛氣淩人的味道:“因為這世上有我存在,因為是我救了你,最主要的是因為我也看上了李可,雖然我隻跟她見過幾次麵,我也被她的美貌和氣質吸引了。所以,她必須歸我所有,我有辦法製服渾身長刺的李可,而你卻做不到這一點。”
現在的薛霸心裏特別憎恨麵前這個張狂的人,但他又看不出、猜不透這個人有多麼高深莫測,高深莫測他沒有領教過,說是稀鬆平常他也沒有見識過,但從主人那麼賞識對方這一點來看,這個人必定有著過人之處,但讓他拱手把千嬌百媚的李可讓給這人他又不甘心。想歸想,他卻說出另一番話來:“是的,你說得確實如此,隻有你才能降服帶刺的李可。”
那人又笑了,薛霸可是沒有一絲舒服的感覺,對方的笑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嘲笑,嘲笑的對象無疑是他薛霸,他能看清那人的麵目,其他的人卻看不到,所以薛霸隻能暫時稱呼對方為那人。
那人得意地對薛霸說:“雖然你心裏不痛快,但你說出的話證明你很會察言觀色,就這一點我很佩服你。”
“不過,我要提醒你一下。”不知薛霸是不是真心提示對方:“李可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我和南孤星幾次聯手也沒有製服她,我想得到她卻無能為力,也許我和她的確沒有這個緣分。”
“世上沒有一個人是不可戰勝的,就是神仙也有弱點。”那人的理論很精辟,卻又大言不慚:“除非我出手。當然了,隻要我得到她,不等我玩夠,我會送給你享受一番的。”
“在這裏,我先謝謝你的慷慨。”薛霸的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笑容,笑過之後他接著問:“明天我什麼時候出發?”
“這次你不可以再犯昨天那樣的錯誤。”那人的話分明是警告。“明天你一個人去就行了,你很清楚,主人也是這樣交待的,我要的是結果,而不是過程。”
“知道了。”薛霸突然感到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被人任意驅使的、最下賤的傭人了,他這個微不足道的傭人隻能由別人來支配,而對麵的那人儼然以主人的姿態對他發號施令,這不能不讓他感到氣憤填膺。除了主人之外,他不想看到任何人對他指手畫腳。想是這麼想,他的反應極快,猛的又把自己從夢幻的氣惱中拉了回來,心裏一邊想,一邊暗中說:“我氣惱的樣子大概對方已經看到了,不過沒關係,我會讓他給我送來微笑的。”
“這次的獵殺,我想不會再遇上夢龍和李可這兩個令人討厭的人啦,因為這次的獵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薛霸對那人說:“你放心,這種類似的獵殺我幹得多了,不就是一個輕鬆的動作嘛。”
那人假設了一種可能:“假如你這次又碰巧遇到夢龍和李可他們,你會采取哪種方式對付他們的聯手攻擊?”
“也是那麼一個輕鬆的動作,你沒有必要替我擔心,他們一直是我的手下敗將。”薛霸那種刻意裝出來的和那種誇大其詞甚至連小孩子也騙不過去,隻聽他接著說:“最低限度我也會強行把定時炸彈扔進礦井裏去。”
那人感到薛霸實在是可笑至極,可他卻不點破,隻是笑了笑,可他還想稍微刺激一下薛霸還算正常的意識,因此他輕描淡寫地說:“據我所知,在與夢龍和李可倆人無數次的搏殺中,你卻沒有一次得到過便宜,而且還被他們活捉了兩次,我看你根本就對付不了他們。不過話又說回來,在運行主人設計的一係列恐怖獵殺的過程中,也隻有你和南孤星才能勉強抵擋住他們的終結行動。我相信,一旦機會來臨,你一定會把夢龍和李可這兩個所謂的光明鬥士送上西天的。”
薛霸當然明白對方又推又拉的策略,臉上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繼而又換上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說道:“我想隻有你才能打敗夢龍和李可倆人的聯手攻擊,這隻是我的耳聞,我知道你才是不可戰勝的神——天上下凡的神。”
“過獎過獎。”那人一邊謙虛,一邊順手打開一直放在腿上的那個包,從包裏拿出一套衣服遞給薛霸時,神情不免過於嚴肅,隻聽他說:“包裏的那套衣服是你受傷前穿的盔甲,而這套盔甲是最新一代盔甲,這套盔甲跟夢龍、李可他們穿的盔甲有異曲同工之處,最主要的是隻要你不想死,任何人也奈何不了你。”那人把盔甲遞給薛霸,卻沒有說出盔甲的來源。“這套盔甲與你以前穿的盔甲雖然有很多的相同之處,由於它的材質特別,才能有效地抗擊多種武器的擊打而不受任何破壞,即使夢龍和李可再用擊穿你原來盔甲的那種特殊的子彈射中你,也奈何不了這盔甲,這是一。第二,它能使你在原有技藝的基礎上,在無形中增加兩倍的功力。至於三,它能變幻出六十種不同的顏色和六十種不同的圖案來,因為你曾長時間穿盔甲,對盔甲的諸多功能也很熟悉,你穿這套最新一代盔甲再適合不過了,所以,主人就決定讓我把這套盔甲送於你。對了,主人還交待說,盔甲很寶貴,唯一的不足就是怕穿盔甲的人遇到重物的突然砸壓,你可要注意。”
“這套盔甲幫我療過傷,又陪我執行了一次失敗的獵殺,如今主人又把它送給我,我真的是感激涕零。”薛霸被感動得就要落下淚來,他狡詐地完成了這一切後,接著說:“明天的行動不會再讓主人失望了,我會把所有在井下的人全部獵殺掉,利用瓦斯爆炸來實現主人設計的獵殺計劃。事實上,有了這世上最強的裝備,我有能力打敗夢龍和李可,因為我是主人最得力的殺手。”
“很好,主人確實沒有看錯你,我也沒有白救你。不錯,真的很不錯,狠毒加殘忍的殺手,終歸是最可怕的殺手,恐怖的獵殺需要的正是你這樣可怕的殺手。”那人顯得很得意,臉上寫滿了詭秘。
“明天什麼時候出發?”薛霸在問那人。
那人的回答有些嚴肅:“以前兩個單元的獵殺,都是在黃潔他們的掌控之中,這才使得我們輸得如此迅速,主人特意交待我轉告你,隻有出奇製勝才能置敵於死命。主人的意思是為了避免黃潔他們監聽到我們的行動計劃,為了避免與夢龍、李可他們正麵交鋒,你必須在後半夜一點左右出發。這樣,你大可不必在黑暗中刻意躲避,在那個時段絕對沒有人會想到你要出去搞獵殺。到了那兒之後,你立即把隨身帶的定時炸彈扔下礦井,緊接著就向井下發射激光炮,目的是引爆彌漫於礦井的瓦斯,之後立即引爆定時炸彈,這樣才會把井下作業的礦工全部活葬於井下。這就是我們的主人設計得極盡完美的獵殺計劃,我知道你會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