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厚和郭顯達在山頂逗留了一夜,也沒返回山裏的家中,第二天就徑直返回了市裏,武厚老老實實跟在郭顯達身後,準備正式麵對那個突然回歸的父親。
武厚對武大器的接受,這其中少不了郭顯達的勸說,畢竟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很多道理,他要比尚且年幼的武厚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人活一世,誰還能不有個家,既然有家,那更應該是完整的。郭顯達雖然溺愛武厚,心疼自家閨女,心頭上對武大器也抱著一股子厭惡和痛恨,但為了閨女母子兩人能有個完整的家,他但是可以對武大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以後他能顧家,別在拋下這娘倆獨自遠走就行了。
一夜的勸說,郭顯達苦口婆心,武厚一夜沉默,腦海中思緒萬千,但始終無法接受武大器,但郭顯達最後一句話很有力道,郭顯達說,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你媽多想想,她苦了這麼多年,不就等著這一天的嗎?
的確,郭葵花的等待,武厚再清楚不過,自己學業半途而廢,另母親傷透了心,如果心愛的人回來了,卻不能重歸家庭,這就是更加悲傷的事情了,一麵是自己等了小二十年的男人,一麵是自己的心頭肉,辛辛苦苦懷胎十月一朝分娩,走了一趟鬼門關才產下的一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郭葵花夾在中間,反而是最難過的那一個。
武厚很清楚,這件事情,自己絕不能任性的由著自己的意思來,為了母親,他決定暫時接受武大器。於是第二天破曉的時候,武厚在山頂站起身,淡淡的說一聲,“回家吧,外公。”
兜兜轉轉,再走一趟大山,爺孫倆的身影又從山裏鑽了出來,回到了城市裏,一天的時間,城市並沒有什麼變化,隻是人們臉上迎接春節的喜悅更盛一些,別的倒也沒什麼。
家中。
從武厚走出家門以後,郭葵花到現在粒米未進,茶飯不思,總是低聲抽泣,傷心欲絕。武大器和武厚的外婆守在一旁,誰也不敢走開,二人時不時聽到郭葵花的訴苦,聽到她的哭聲,老太婆心裏難受,也就跟著掉下眼淚,隻有武大器,麵容平靜,隱隱帶著一絲怒意。
“你個沒良心的東西,一走就是十幾年,讓我做了十幾年的寡婦,不知道多少人背地裏說我,罵我,我都忍了,可是我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供他考大學,就盼著他能畢業了找個好工作出人頭地,現在竟然連這個願望也破滅了,你說我的命怎麼那麼苦啊……”
郭葵花像是個訴說苦水的“怨婦”。
老太婆拉著女兒的手,安慰說,“傻閨女,別哭了,等武厚回來問問清楚,看看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說現在外麵辦事都得拿錢嗎?實在不行,咱們就湊點錢,過了年你跟武厚去一趟,給學校領導送點禮,看還能不能回去接著上。”
當今世道上的百姓,很多事情,已經逆來順受慣了,久而久之,也就習以為常,總覺得給領導送點禮,拿點錢,才好辦事,這是多麼可笑,和可悲的一種深深植入國人腦海中的惡習!
武大器端來一杯熱茶遞給郭葵花,柔聲說,“葵花,你別難過,年後我陪你去一趟杭州。”
“你去有什麼用,你去了就能讓武厚接著上學嗎?”郭葵花帶著怨氣說。
武大器抿著嘴唇,然後說,“總得有個理由開除咱們兒子啊,是不是武厚犯什麼錯了?”
“不可能,武厚雖然調皮,但絕不會做出嚴重到被開除的事情。”郭葵花對自己的兒子,還是很了解的,她知道武厚雖然頑劣,但有度。
屋內一陣沉默,半晌過後,門被人輕輕敲了幾下。
外麵傳來郭顯達的聲音,“老太婆,快開門,我們回來了。”
老太婆還沒來得及站起來,武大器就急忙起身,快步走到門口,把門打開了,開門後看到郭顯達站在門外,身後是一臉寒霜的武厚,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武大器笑著臉閃開身,“爸,回來啦?快進來,外麵冷。”
郭顯達用眼神剜了一眼武大器,一句話不說的走進了屋子,武厚默默跟在身後,進門後先是看到外婆,外婆向他投來心疼的目光。
然後武厚看到沙發上傷心的母親,心裏一陣心疼,臉色迅速從布滿寒霜,變為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緊張又自責的站到郭葵花身前,低聲道,“媽,對不起……”
郭葵花抬起頭看向武厚,一句話也沒說,伸出手把武厚摟進懷裏,眼淚無聲的劃過臉頰。
武大器看著這一幕,想出聲安慰,卻不知道從何開口,心裏一番掙紮以後,默默歎息一聲,愁眉苦臉了起來。
廚房的鍋裏還煮著粥,老太婆起身去到廚房看鍋去了,這時候郭顯達朝武大器使了個眼神,示意讓他跟著自己。
武大器跟著郭顯達走進了武厚的房間,進門後郭顯達坐到書桌前的椅子上,讓武大器把門關上,武大器老老實實把門關好,然後走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郭顯達身前。
“爸,你有話要和我說?”武大器出聲詢問。
郭顯達掏出煙,還沒點上,就雷霆出手,一巴掌扇在了武大器的左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