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器被打愣了,瞪著眼睛吃驚道,“爸,你打我幹嘛?”
“打你幹嘛?”郭顯達掏出火機,扯起一個嘴角說,“人前不能打你,這就你跟我了,我還不能打你一巴掌出出氣了?你個混賬東西!我早就想揍你了,這一巴掌是替我女兒打的。”
武大器摸著火辣辣疼的左臉,心思微妙,無動於衷,無聲的接受了。
郭顯達點燃口中的香煙,剛抽了一口,忽然又雷霆出手,一巴掌又扇在了武大器的右臉上。
武大器這下更懵了,驚恐的看著郭顯達,詫異道,“爸,你怎麼還打啊?”
郭顯達吐出一口煙,淡淡道,“武厚很想揍你,但你們是父子,兒子可不能打老子,這是會遭天譴的,不過我可以代勞,所以這一巴掌我是替武厚打的。”
武大器漲紅了臉,堂堂一米八的大個子,就這樣被眼前身材遠不如自己高大的小老頭連打了兩個耳光,卻連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口,最後隻好低聲說給自己一句話,“活該!”
“的確是活該。”郭顯達沒有繼續打武大器的意思了,就靠到後麵,噴雲吐霧了起來。
武大器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站在郭顯達麵前,動也不敢動一下,大氣也不敢出。眼前這個老頭,他是知道的,當年自己追求郭葵花的時候,直接追到了山裏,在山裏他可沒少被這個小老頭追著打。
靠到椅子上的郭顯達開口繼續說,“我把武厚勸回來了,他接受你回來這個家,不過暫時他應該不會太待見你,以後你自己看著辦吧。我這不是幫你,如果是我的話,我不僅不讓你進這個家門,我還會把你腿打斷,但為了我的閨女和我的外孫,我暫且能饒了你。”
武大器點點頭,“那謝謝爸,辛苦你了。”
郭顯達冷笑幾聲,嚇得武大器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郭顯達又說,“一個男人的責任,第一條就要體現在自己的家人身上,你是個很不負責的男人,這一點你不如我。”
郭顯達絮絮叨叨的教育起了武大器,武大器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那裏,聚精會神的聽著這個小老頭的忠告、勸告、警告。
絮絮叨叨了半個小時,房間門被敲響,老太婆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叫道,“老頭子,出來吃飯。”
郭顯達這才停下話語,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他走以後,武大器如蒙大赦一般的肩膀下垂,微微駝背,大口大口喘著氣,黑背上裏麵的秋衣,已經全濕了。
收拾好狀態以後,武大器才敢走出房間,他看了看已經坐到桌前的四人,桌上擺著家常飯菜,武厚在郭葵花右手邊低著頭,眼神落在碗裏的米飯上,再往右是一把空椅子,沒有人坐。
武大器忽然有些拘謹,臉上帶著猶豫和不自然,微微挪動腳步向桌子靠攏,走到桌前的一個空位邊上後,猶疑了好一會,還是沒有敢坐下。
他不坐下,也沒人說讓他坐下,郭葵花不說,郭顯達不說,老太婆也不說,於是武大器就尷尬的站在那裏,看著老太婆做的一桌子菜,和低頭不語的郭顯達郭葵花父女二人。
武大器心裏暗暗叫苦,語氣充滿疲憊的開口說道,“我到廚房吃吧。”
話說完後,他拿起桌上一碗米飯,夾了幾筷子菜到碗中,然後轉身走向廚房,背影說不出的蕭索。
在很多地方的百姓家中,每逢家裏有客人的時候,隻有男性能上桌吃飯,而忙前忙後的女性,卻要藏在廚房裏才能吃飯,這是封建社會傳下來的一套老講究,泛濫於舊社會很多豪紳家庭內,是對女性的一種歧視,猶如對待仆從下人,總之是很沒地位,和帶有侮辱性的一種方式。
而這種方式,今天在這個家中的這頓飯時,卻顛倒了過來,反倒變成了武大器端著碗往廚房走去,說出去有些可笑,但武大器的心裏是什麼滋味,或許隻有他自己知道。
其實並不是郭顯達父女二人和老太婆不想讓他坐下來一起吃飯,但此時的三人最在意的,是武厚的想法,所以武厚不說話,他們就也都保持著沉默,即使武大器真的端起碗往廚房走去,也沒一個人敢開口先說話。
武大器手裏端著米飯,米飯上是幾筷子菜,他連片肉也沒夾,眼神哀傷的看著地麵,一步步走向廚房,雖然隻有十多步的距離,甚至不需要十秒鍾的時間,但他卻覺得好像走了很久,很長的一段路,長到比自己這十幾年的摸打滾爬還要長。
屋內鴉雀無聲,安靜的可怕,武大器差一步就要埋進廚房了,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武厚的聲音。
“坐下來一起吃吧。”武厚頭也不抬的喊了一句,很明顯是在喊武大器。
其餘三人鬆了一口氣,郭葵花笑了,老太婆笑了,郭顯達也笑了,唯獨武大器,整個人呆立在廚房門口,一隻腳還懸空著,僵硬在了那裏。
等他回過頭來以後,臉上已是淚流滿麵,但難掩喜悅的神情和語氣,他興奮加顫抖的重重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