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 chapter 196 最後的地老天荒(大結局)(3 / 3)

“三月四日,天氣陰霾。我放學回來,看見阿拓等在我家鐵門的一角,他的臉色不好,定定地看著我,說,我媽媽過世了,前幾天的事情。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我知道失去媽媽的那種滋味,心口鑽心的疼,我說:‘阿拓,別哭,我媽媽也不在了。’他目光很是清亮,伸手抹去了我臉上的淚,說:‘小米,我沒哭。’是我哭了,我想起了媽媽,整晚整晚睡不著。”

“三月五日,天氣依舊陰霾,我在傍晚時分等阿拓,我抱著我最心愛的泰迪熊站在門口,打算把泰迪送給他,每當我想媽媽時,都會抱著泰迪睡覺,現在阿拓也許比我更需要它。阿拓來送牛奶,他接過我的泰迪,修長的指尖碰觸到我的,帶著一股戰栗的觸感,他低低地說道:‘小米,以後我不來送牛奶了。我換了一份兼職。’我垂眼看著他握住我的手,感覺整個身子都僵硬了,羞澀得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四月一日,愚人節。爸爸出差,我跟阿拓去爬山。我看著他從母親過世的悲傷中走出來,意氣奮發地站在山頂,說道:‘小米,我會帶你體驗世間極致的生活,帶你飛起來,你相信我。’我喜歡他年輕的麵容,熱血的富有力量,他說會帶我飛起來,我閉上眼,張開雙臂,想和他一起飛。”

“六月六日,爸爸發現了我和阿拓的事情,第一次朝我發火,讓我跟阿拓斷絕來往。我很傷心,不知道該怎麼辦。”

“六月十日,酷暑,阿拓說,小米,我們一起私奔吧。”

“七月二日,阿拓撞人了,血,好多的血。到處都是濃煙,警笛,我看著那個女人從車內爬出來,嚇得渾身不能動彈。今天學校放暑假,我帶著所有的證件還有母親留給我的遺物,帶上爸爸給我的金卡,開車跟阿拓私奔。阿拓說,現在是暑假不用上課,我們先出去兩個月,也許兩個月後爸爸就會同意我們的事情。我離開時,蘇南站在二樓的窗戶前,冷冷的看著我,說道:‘蘇米,走了,就別回來了,你要想清楚。’我討厭看見他,他一直認為我的存在搶走了屬於他的東西,可是蘇南是個蠢貨,屬於他的東西我從來都搶不走,爸爸也愛他,隻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我要離開蘇家,我要跟阿拓在一起,可我不知道阿拓是新手,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是不會讓他開車的......”

“七月三日,天氣陰霾,有暴雨。我在警局說,人是我撞的,我知道爸爸會來救我,可是他不會救阿拓。我很害怕,不知道那個女人死了沒有,很害怕,爸爸在外麵出差,蘇南不管我的死活,我在警局呆了一夜,又驚又怕,爸爸趕到時,什麼都沒有說,隻是抱著我說:‘小米,別怕。’”

“七月四日,陰天。今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我被保釋回家後,蘇南告訴我,那個女人沒有死,可是流產了,司家要報複我們。我不知道司家人是誰,我跑到醫院看見了那個男人。被撞的那個女人情緒很不穩定,看見我就哭鬧,醫生給她注射了鎮定劑。我沒有辦法,去求那個男人,他說:‘欠我的,拿你蘇家來償還。’我沒有見過那樣冷漠的男人,他太冷了,冷得我渾身都顫抖。我想到了阿拓,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開車撞人的是阿拓。”

“七月十日。阿拓來找我,說,小米,跟我走吧。我搖頭說:‘你走吧,阿拓,別說人是你撞的。’他看著我,目光悲傷起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樣悲傷的阿拓,他跟我說他母親去世時也不曾這樣傷心過。他抱了抱我說:‘對不起,小米,你不要原諒我。’”

“七月十五,天氣陰霾,灰蒙蒙的仿佛看不見明天的太陽。爸爸被控訴商業犯罪入獄。蘇家的產業被人收購,房子被抵押了出去。蘇南踹開我的房門,他找到了爸爸放在書房的那把槍,拿槍抵著我的腦袋,說:‘我真想一槍崩了你,為什麼,你要毀掉蘇家的一切,滾,你給我滾出蘇家去,我不會原諒你,爸也不會原諒你。’那是我第一次沒有跟蘇南對著幹,我被蘇南趕出家門,然後看著他被別人趕出家門,我們就如同傷痕累累的刺蝟站在雨中彼此仇視著,然後嚎啕大哭。這一天,我和蘇南都失去了生命中乃以生存的一些東西,我們成了無家可歸的孩子。”

“七月二十,酷暑。我去監獄看父親,蘇南說:‘爸不想見你,蘇米,你走吧,走的越遠越好。若不是你引狼入室,不是你撞了司家的人,我們不會被人算計,落得這個地步,是葉拓,他是葉家的私生子,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我撲上去咬蘇南,淚流滿麵,我不相信,不相信是阿拓,蘇南狠狠打了我兩巴掌,我轉身跑出去。我要去找阿拓問清楚。我找不到他,到處都找不到他,我去葉家,等在葉家門口,等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夜裏才看見他開車回來,手法嫻熟全然不是新手。他和葉玉鬆一起下車。那個中年男人看見她,恥笑道:‘葉拓,這種女人以後不要來往了。’他看著我,然後低低地說道:‘是,爸爸。’我想我該離開了,十八歲這年,我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我不知道今天是幾月幾日,我過了很長一段渾渾噩噩的日子,也不知道這是哪裏,我從夢裏驚醒過來,摸了摸濕透的枕頭,發現對麵房間住的客人在吹塤,很是淒美,那是首思鄉的曲子,我想起了一些不願意想起的事情,便出門去旁邊昏暗的小酒吧,買了幾瓶廉價的啤酒,一邊喝一邊抽了幾口大麻,我想有些事情總是要被遺忘的。”

“四月六日。我許久沒有記日記的習慣,今天在醫院醒來時,那個外國護士用很蹩腳的英文拿著一個包問我,這是不是我的東西。那是我一路背著的背包,裏麵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除了日記本和一些零散的東西。護士告訴我,我出車禍了,有個中國籍男子送我到了醫院,幫我繳清了所有的費用,還留了一些錢。我沉默了一下,問這裏是什麼地方,她說,耶路撒冷。原來,我跟著一群難民偷渡到了耶路撒冷,可是她不知道,那不是車禍,是抑鬱症。”

“我試過結束自己的生命,未果。”

“八月七日,大雨。我習慣了長途旅行,那種翻山越嶺的艱難與危險讓我能暫時遺忘精神上的痛苦,我需要什麼來轉移我的注意力,我發現我停不下我的腳步,一停下便被漫天的絕望淹沒。我想也許我會死在路上。”

“九月三日,深秋。我沒有死在路上,我成為了一個國際流浪者。”

“九月十日,我不想翻開這本日記本,可是蘇南找到了我。”

“時隔六年,我回來了。蘇南送我去司家,我站在司家的門口,瑟瑟發抖,我感覺有些窒息。我見到了那個男人,他的聲音還是那般冰冷,他說:‘自己脫。’”

“十月四日,晴。我是司漠圈養的一隻金絲雀,高興時取悅,不高興時丟棄到一邊不聞不問。他是個寡言的男人,而我幾乎是不說話的。”

“一月十一日,陰天。我懷孕了。”

“除夕。我一人住在湖邊小別墅,吃了點東西,司漠去了司家,我打開了房間裏所有的燈,然後抱著毯子坐在沙發上,我開始害怕記日記,害怕審視我的內心,因為我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這個事實會毀滅我,而我多年前犯過這樣的錯誤,絕不能再愛上一個人。”

“九月十九日。我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個九月,大約生命便是這樣的輪回,我離開司家的時候,暮色已經降臨,孩子的哭聲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我定然是這世上最狠心的母親,可是我帶不走這個孩子,我會毀了他,因為我本身就是一個被毀滅掉的人。”

“七月七日。醫生說,我可能會變成癡呆人,這也許是我這千瘡百孔人生的最終歸路,我坦然麵對即將到來的一切。”

“夜,深濃。我在司炎的公寓裏靜靜地等待著開顱手術。這也許是我此生最後一次寫日記,明天之後,生死未卜。年輕的時候我喜歡寫日記,後來我喜歡看日記。我十多年來曆經的愛恨情仇遠非是一些文字能寫的清道的明的。年少輕狂時的愛就如同火焰,燃燒了自己也灼傷了別人,我以為那便是愛,後來司漠告訴我,真正的愛,溶在骨血中,痛徹心扉卻從來喊不出疼,因為它已經成長為你身體的一部分。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司漠,我不愛他,他隻是一不小心變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無法割舍,一碰觸便疼痛不止的一部分。”

蘇米合上日記本,靠在窗台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目光氤氳似有霧氣彌漫。

這就是了,她顛沛流離的一生,她漫長的一愛成魔的愛情最終結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