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 130:你是我的命(2)(2 / 3)

沈逾安握著刀子走過去,從她的眼中,他看見自己的倒影,一臉的血,他抬手擦了擦,那血就模糊了,卻好像滲進肌膚裏邊。

“嗬嗬。”沈逾安笑了。

他知道她在的心裏麵已經變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狂徒。

莫名有種釋放的感覺,但是那沾滿鮮血的雙手,居然沒有讓他感受到絲毫快樂,沈逾安眯起眼睛道,“那麼接下來,再把你的腳筋也挑斷!這一次,換右邊好了!”他說著,又往雷紹衡再次走去。

一直沒有動作的蔚海藍卻緩緩站了起來,她似深吸了口氣,定定看著沈逾安的眼睛,“讓我來。”

沈逾安一怔,似是沒有料到她會這麼說。

可是雷紹衡卻還是淡淡微笑著,好似這樣的笑容,會成為最後的定格鏡頭。

蔚海藍繼續道,“他的命是我輸了的,自然也該由我來終結。”

沈逾安自驚訝中醒來,許是不信,許是想瞧個究竟,他手裏的動作頓了下,那把匕首還是沒有遞給她,隻是換了另一把槍。

蔚海藍抬手接過了槍。

她從未真實的接觸過這種東西,握在手中很沉,沉到好像將一顆心捧在手中,馬上就要捏碎,那痛覺也散去了,感受不到絲毫了,像是麻木,麻木到被冰封一般,她慢慢地轉身看著雷紹衡,對上他的眼睛,那痛覺卻迅速地傳遞到周身,每一根神經,分明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其實還想問問他,在那些日子裏,他有沒有想過要放下,有沒有想過不這樣生活。更想問問他,他到底有沒有真心愛過她。在他的局裏,她充當著怎樣的角色。一個讓他隨意揉搓的小醜,還是一個他寂寞時排解的玩具,亦或者是一個精心擺放的複仇裝飾。卻在此刻,那些問題都不重要了,都不想去知道了。

雷紹衡依然淡淡的在笑,不過是幾米的距離,那些深謀遠慮,那些勾心鬥角的算計全都釋然,隻是他和她,隻是他們兩個而已。似乎隻有這個時候他們才是最貼近的,好像就貼在心尖尖上,從未有過那麼近的距離,不再是遙不可及。

蔚海藍慢慢舉起槍,奇怪自己的手居然一點兒都不抖了。微眯起眼睛將槍口對準了雷紹衡的胸口,她的手指慢慢按了下去。

雷紹衡嘴角的笑容愈發燦爛了。

像極了照片裏小時候的模樣,那麼的好看。

槍聲響起。

子彈飛入他的身體裏邊,雷紹衡悶了一聲,笑容肆意散開。

她的眼前血霧一片。

從前說過的話語一下子跳了出來,痛徹心扉的解脫。

那你怕死嗎。

我要是死,死之前一定先把你給殺了。

沈逾安怔忪著回過神來,瞥了眼雷紹衡,隻見那子彈果真是射進了他的身體裏。隻是射的位置偏了,打向了肩膀,不足以置命。沈逾安又是側目望向蔚海藍,她還舉著槍,沒有笑容,臉色更加白了。可是目光卻很炯亮,好似黑暗前的黎明破曉。

秦臻等人卻在此時匆匆趕到了。

“你敢!”秦臻厲喝出聲。

他一聲大喝,身後的雇傭兵立刻齊齊舉槍,槍口對準了沈逾安。

“沈寰!”微安也是大喝,疾步上前就要奔到沈逾安身邊。

沈逾安瞧見微安,眼底一瞬躥過無數情緒,有愕然也有欣喜,更多的是責問懊惱,卻又明白大勢已去。

早就去了。

微安凝眸於他,太多的話語不便多說。

沈逾安手中的槍還一直對著雷紹衡,沒有鬆開過,掃過周遭,他沒有放在眼裏。

他開口道,“藍,一槍沒有打死他,再開一槍。”

眾人都瞪目,全都注視著蔚海藍。

秦臻冷聲喝道,“這裏幾十條人命不要了嗎?”

沈逾安想到這裏還有無數跟隨的兄弟,還有站在他身後的微安,他再次望向微安,她沉靜如往昔,眼裏有著決絕,仿佛是在說,不管結局如何,都不會後悔的。要是想拚到底,那就在這裏拚個死活罷。

微安見他猶豫不決,拔了槍對準了蔚海藍。

微安道,“不用這麼麻煩,我殺她,你殺雷紹衡。”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就在此刻統統解決幹淨。

秦臻一凜,狙擊對準了微安。

眼看著微安就要扣下扳機,千鈞一發之際,沈逾安卻握住她的手,沉聲說道,“你們撤退,我們放人!”

“可以先帶走雷紹衡!”沈逾安陰霾道。

秦臻一個眼神示意,立刻有下屬上前將雷紹衡從翠竹上救下。

雷紹衡滿身是血,失血過多就連說話都不能,他被兩人架住後帶往外邊。

“退出吊腳樓!”沈逾安又是命令。

秦臻先是朝後退了幾步,帶著雇傭兵漸漸退出了院子。

啟烈和右荃匆忙地奔了進來,啟烈已中彈,捂著流血的手臂,一邊奔進一邊隨意紮了布條止血,“寰哥,大小姐,這裏不能留了,剛收到消息,警方在過來了!不出二十分鍾,就會到這裏!我們快撤吧!”

微安道,“馬上準備車!讓兄弟們也撤!”

啟烈衝了出去疏散,右荃則是去備車了。

院子裏還有他們三人。

蔚海藍還握著槍,呆呆地不動,靈魂都被抽空了一般。

沈逾安盯著她一眨不眨,微安垂眸,似是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她背過身道,“你快點,時間不多!”

微安奔出後院,沈逾安走近蔚海藍。

沈逾安站定在她的麵前,他低下頭瞧著她失魂的麵容,而後他伸出手,取過她手裏的那把槍。他看見她在顫抖,指尖輕輕的顫抖著。心裏竟是一記抽痛,他低著聲道,“走吧,從這裏出去,回去屬於你的世界。”

沈逾安愛憐地撫撫她的頭發。

她真像是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

蔚海藍沒有動作。

她深邃的黑眸,空洞洞的映出他的模樣。

沈逾安從她的眼裏看見自己,那是一個陌生的人,就連自己也會不認得。他早已不是那個沈逾安,早已經不是了。手撫過她的發絲,拇指磨蹭著她的肌膚,他好像要親吻她,最終卻隻是微微一笑,“藍,你可以回家了。”

“逾安……”蔚海藍沙啞地喊。

“回去吧。”沈逾安道。

蔚海藍愣愣地瞧他退後幾步,瞧他轉過身去,瞧他的身影從眼前消失不見。

年少時的日子,多麼春光燦爛。

那時候天很藍雲很白,徐明朗和袁圓在鬧,吵著什麼,她已經忘記了,大抵又是為了一些小事在折騰。沈逾安就坐在她的身邊,他們在合看一本書,看的是什麼書,她好像記不清了。因為實在是看了太多。將那本書翻個頁麵,才見那是《孔雀東南飛》。

——兩家求合葬,合葬華山傍。東西植鬆柏,左右種梧桐。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鴦。仰頭相向鳴,夜夜達五更。行人駐足聽,寡婦起彷徨。多謝後世人,戒之慎勿忘。

……

秦臻收到他們逃跑的消息,就立刻讓人進院去救人,而他也追向了沈逾安一行。

從車子裏豁得丟出一樣東西,用布條裹著,染著血跡。

秦臻彎腰拾起,望著車子遠去的小點,舉手示意手下不再阻擊。

蔚海藍一直站在院子裏,直到有人將她帶了出去。

蔚海藍的視線在人群裏穿梭,她看見一輛車子裏躺著他。她揮開扶她的人,跌跌撞撞往那人奔了過去。車子已經開動,馬上要將他帶走。雷紹衡的臉色很白,從未有過的白。秦臻在後邊喊,大概是說讓她坐另一輛車子。

蔚海藍扶著窗沿,望向車裏的他。

意識朦朧,鮮血染紅雙目,一切都旋轉起來。

雷紹衡微笑著,瞧她安然無恙。

蔚海藍啞著聲急切問道,“如果沒有出事,那天你會不會跟我走。”

雷紹衡蒼白俊顏,浮著的那抹笑意卻緩緩散開,自始至終都是不應。車子已經駛離她的身邊,秦臻將她扶開些。蔚海藍一個恍惚,天旋地轉,支撐著的最後力量都被抽空,抽的徹底幹淨,他仍是什麼都沒有說,連一個搖頭點頭的動作都沒有。

蔚海藍感覺輕鬆了。

她隻想回去了,要回去了。

那是一場持續並不久的瘋狂火拚,警方嚴密地查找。

幾輛吉普車駛過叢林。

居中的車子裏坐著一男一女。

夜色深了,男人和女人的身影都淹沒在黑暗裏,瞧不清他們的容貌。隻是男人一開口,那聲音如大提琴般的低沉動聽,男人的雙眼斂著精光,“阿楠,你要救的人已經平安無事了,你是不是也該聽話些。”

男人伸手要去碰她,卻被她偏頭躲過。

男人眼神一厲,“阿楠,你是被他給迷住了?”

“少主,沒有的事。”女人幽幽應聲,很是淡漠。

男人一記冷哼不再開口。

車子顛簸著往前,迅速淹沒於叢林中。

這邊微安護著沈逾安逃離時與薩坤啟烈他們衝散了。

終於逃出來時,沈逾安才發現微安受了傷。

子彈射穿了她的左臂,黑乎乎的血肉翻飛的一個血洞。

此時他們躲在海邊一塊巨大的礁石背後,等著微安聯係好的偷渡船。微安一身黑色,神色鎮定坦然,若非從她指尖滴落在岩石上的鮮血,沈逾安根本發現不了她受傷這件事情。而她若無其事的,跟著他奔襲了這麼遠。

沈逾安用匕首割開她的衣袖,眉頭緊鎖了起來。

微安笑了笑,傷口挺疼的,仿佛調動了全身的痛感神經。然而她卻始終沒吭一聲,示意沈逾安幫她將卡在骨頭裏的子彈挖出來。

挖子彈的過程,沈逾安的手有些抖。

微安強忍著沒叫痛,隻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唇。

這樣的痛楚,在微安的人生經曆中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

他們順利地出了緬*甸,經過商議,暫時先奔往沈喬所在的療養院。

隻是在那條船上,當沈逾安警惕地防備警方巡邏船的追捕時,微安卻顯得格外平靜。他的手去握她,握著握著才發現她的手指少了一截。沈逾安很詫異,猛地拉起她的手低頭去瞧,那是她的食指指頭。由於先前一直在逃命,她又戴著皮手套,所以根本就沒有發現。

沈逾安拉起她的手,借著月光望向她的臉,心中有怒氣,似是明白什麼,可又忽然什麼都不想說了。

微安見他眼中滿是深深內疚,輕聲說道,“隻是小傷。”

不過是一截手指頭罷了,斷了就斷了。

沈逾安將她摟得更緊。

船在飄著前行,他們在最底層的船艙,隔著甲板甚至都可以聽見海水聲,還有呼嘯而過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