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來,任警員替他戴上了手銬。
冰冷的手銬禁錮住他,所有人才放鬆警惕。
雷紹衡坐上了警車。
他的目光,透過前車鏡一直望著某個遙不可及的方向。
風雨襲到最後,似是要撥開烏雲。
這邊卻是大亂了。
白晶晶哭到不能自己,當她知道所有後,她突然不知該怎麼麵對雷紹衡,這已不是她犯錯那麼簡單了,太過激烈,刺激到她三天都回不過神來。她隻是一個勁地哭,從頭到尾就說一句,“哥不會殺人的!他不會殺人!他不會!”
孟和平也驚呆了,默然不言。
而在雷紹衡被捕後,打探的消息就傳開了。
“什麼?哥竟然全都承認了?”聶文誠不敢相信地質問。
秦臻沉默了。
“這是怎麼想的?這怎麼可能?”聶文誠狠狠抽煙,終於開始心煩起來。
秦臻也抽著煙,他的聲音漠漠響起,將警方這邊的情況說出。
雷紹衡非常配合警方的審問,他不僅說了殺死楊豐的經過,更說出了另外三個男人的死亡過程,他都講述的非常仔細。若是真的,那他一共殺了四人。就算他們想盡辦法,那也不可能打贏。罪證確定,況且他還一口承認,再加上有理有據。這場持續了幾十年的仇恨,最後竟然以這樣的結果作為結束,實在是太可悲了。
眾人都去探視他,可雷紹衡逐一拒絕。
他隻見了秦臻一個人。
他對秦臻說,“秦二,你懂的。”
這次見麵隻維持了五分鍾,秦臻就退了出來。大夥兒迎上去,想要問個究竟。
秦臻搖了搖頭,看來是難辦了。
由於雷紹衡承認罪行,所以案子很快被遞上司法局,法院也很快受理了案子。
開庭那天,所有人都來了。
雷紹衡站在法庭中央聆聽結果,當法官說出“死刑”這兩個字時,立刻有人哭昏了過去。雷紹衡卻還笑著,慢慢地由警察帶走。轉身時望了眼白晶晶,他已得知白濱的事情,卻發現其實也就是這樣,沒有大悲沒有大恨,什麼也沒有,隻是仿佛做了一個好久的夢,夢了那麼幾十年。等夢醒來,他要回歸到最原始的地方去,回歸到那一方土裏邊去。
“哥!”眾人喊他,雷紹衡以輕盈的姿態一笑而過。
眾人瞧著雷紹衡被帶走,卻莫可奈何。
雷紹衡沒有請求上訴,所以也不存在翻案。
眾人走出法院,二月裏冷到不可思議,可是這年關才剛過,卻沒有一丁點喜悅的感覺。滿大街的紅,刺目的照亮著一行人的眼睛,這些熱鬧全都和他們沒有關係,恐怕在今後的數年裏,都不會有笑顏。大夥兒逐個的坐車遠走,皆是愁眉不展的模樣。
秦臻望向後邊,袁圓也有來聽審。
秦臻瞧著她走來,袁圓也沒有躲閃。她走到他麵前,那麼看了一眼,她起先是沒有笑的,而後揚起唇角,平靜地說道,“這個結果不錯,他們都解脫了,再也不會為誰痛苦了。有生之年也不會再見到,真的不錯。”
秦臻不應。
袁圓而後就燦爛的微笑起來,她的笑比那刺目的大紅還紮眼,她深深看一眼秦臻,匆匆別過離開。
那一句話讓秦臻僵在原地,她的影子就在人海裏散去,瞧不見半點。
“雷紹衡永遠也學不會放下,而我永遠也不會像海藍那樣去愛一個人。”
待秦臻回悟,麵前早就空無一人。
人潮還是那麼擁擠。
雷紹衡被判刑的消息全被壓下來了,秦臻和聶文誠動用了所有手段。
瑜園裏聶彤則是由羅思予陪著來看廷雨,廷雨平時就不愛說話,挺沉悶的一個俊男孩。縱然他們大人不說,但是他一個十歲的孩子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畢竟已經鬧翻天了。可廷雨就是不開口,誰也不理。聶彤卻不大曉得,她就隻知道雷紹衡去外邊忙事情了,所以叔叔聶文誠才讓她來的。
聶彤跑到廷雨身邊,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道,“廷雨,你不要難過,雷叔叔很快就回來的,不就是去做生意嘛,我爸爸和叔叔都一直不在家的呀!我陪你一起等好不好?等到雷叔叔回來!”
廷雨低頭隻是畫畫。
任是聶彤如何說,廷雨都不再說話了。
等到晚上,廷雨就一個人回房。那畫還在手上,他蜷縮在角落裏繼續畫著。畫裏麵分明是一家五口,爺爺,父親,母親,還有兄弟兩人。他的筆落在那彎著眼角微笑個子高些的男孩兒身上時,突然眼淚啪嗒啪嗒全落了下來。
誰的哭聲似受傷的動物,嗚咽悲鳴。
夜深到不行。
被關押的雷紹衡已經不去想外邊兒的事了,他隻有七天的時間,七天後他就要前往另一個遙遠的地方。他在審判過後就一直睡了兩天,期間除了吃飯,就沒有再做別的事。許是打通了關係,所以都待他很好,沒有為難他。
第三日時獄警來道,“雷紹衡先生,有人來探視你。”
雷紹衡又要拒絕,獄警卻又道,“他說他是你的伯伯。”
雷紹衡一聽這話總算是答應接麵。
那是在特別的小房間裏,四周都是牆,吊著一盞燈,燈光很昏黃,顯得有些壓抑。
雷紹衡一進屋子,就見風老在那兒端坐著。他駐著那辟邪神獸的拐杖,朝他在微笑。雷紹衡見了他,漠漠走過去在他對麵也是一坐。兩人這麼瞧著對方,誰也不先開口。風老眯著眼睛,似是在等他,雷紹衡是最有耐力的一個,可這次卻先敗下陣來先開了口。
他低聲道,“驚動了您,讓您大老遠跑來了。”
“你也知道我年紀都這麼大了,禁不起這折騰。”風老道。
雷紹衡了然,其實這個時候風老都應該在瑞士的滑雪勝地格斯塔德,他這次親自出現,自然是因為事情鬧大,他不得不來了。雷紹衡笑著,眉宇之間曾經的戾氣卻已不再,豁然開朗許多,“老爺子,我覺得這樣挺好,我是控製不住自己的人,您都知道。”
風老沒有說話,他又是說道,“您能這麼等下去,我不行,她還在,我忍不住會去找她。我累了,可也覺著挺輕鬆的,您就別管我了,就這麼讓我去吧。求您了,您就成全我一回兒吧。”
風老半晌才說了這麼一句,“你這孩子還是第一回開口求我。”
雷紹衡一怔,隨即就笑開來。
風老垂眸,眼中一絲精光閃過去,“那我就真不管你了。”
“恩。”雷紹衡鄭重點頭。
風老歎息一聲,駐著拐杖踱出屋去。等到了屋外邊後,魏森已經在等候。
風老過去,魏森就隨他走。
風老幽幽道,“哪裏能那麼容易放了他。”
魏森一個激靈,就覺得特別寒。
這幾日天氣越來越冷,天色很陰,眾人莫不是狐疑這該不是要下雪。
春城也是會下雪的,但是極少。
所以這個城市裏的人們倒是有些期待,期待下雪。
窗簾拉開,外邊的雲層特別厚實,覆著一層又一層。
有人敲門走了進來。
貓兒盤著身子蜷縮在蔚海藍的腿上在打盹,蔚海藍則拿著一本書在看。聽到敲門聲,她扭頭望過去,就朝他微微一笑。她的臉龐比先前紅潤了許多,身體也瞧著恢複許多。頭發還是那麼長,散開來像是一道黑絲瀑布。她穿著絨毛的外套,暖暖的,看著挺可愛。
風景辛拿著一條毯子,走過去將貓兒趕下她的膝蓋,替她將毯子蓋上。
他伸手順了順她的頭發,想要說些什麼,可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她已經要忘記他了,她現在還是空白一片,她馬上要走了,她剛剛恢複,還沒有進入穩定期。他的手窒了下,終是緘口不言退出房去。
而後魏森走了進來。
魏森道,“小貓雖然每天都有洗澡很幹淨,但是還是盡量遠離一些。明天就要去意大利,蔚小姐早些休息。”
蔚海藍安然地點點頭,還是在微笑。
魏森望望她,折出屋子離開。
門被帶上了。
屋子裏又很安靜。
蔚海藍看過一段書就輕放在一邊,她低頭看了一眼那隻貓兒,純白毛發,眨眼長大了。
她輕撫著腹部。
鈴鐺叮咚叮咚響一響。
很快,很快也要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