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你是招商局的功臣,現在這個時候你可不能走,之前你得罪了漕幫的那些人,你現在回去,他們還不嘲笑你?你現在還是留在局裏,我們一起將輪船招商局搞起來,給他們瞅瞅。”唐廷樞笑眯眯地拉著朱其昂皺皺巴巴的老手,“老爺子,不但你留下,我已經請示了李中堂,你老的弟弟其紹兄也一並進來,你們老哥兒倆一起負責漕運的事情,李中堂可是很看重老爺子的,還專門派來自己的機要秘書杏蓀來協助你們。”

朱其昂一聽,這他媽的哪是看重我們兄弟倆,簡直就是綁架嘛,現在我們朱家老哥兒倆可是完蛋了,漕幫裏的人恨我們,輪船招商局派來了唐廷樞這樣的人來清算,擔心老朱家補不上窟窿,還將我的兄弟給拉進來作保。李鴻章這個老東西!朱其昂現在是腸子都悔青了,原本想傍著李鴻章向上爬一爬,官越大,朱家的生意就可越做越大,現在一切都變了,李鴻章還派了機要秘書盛宣懷親自前來,名為協助,實則是為了監督自己。

唐廷樞現在沒有工夫去理會朱其昂的心情,拿著算盤劈裏啪啦地撥個不停。“朱老爺子,你看啊,你購買的伊敦輪多花了兩萬兩,黎明輪也多花了,浦東的倉庫也多花了銀子,你知道這裏麵有一大筆銀子是局裏麵跟李中堂借的,那是餉銀。”唐廷樞一邊扒拉著算盤珠子,一邊跟朱其昂對著賬本。

心情很不爽的朱其昂一張苦瓜臉皺著眉頭:“景星,具體的你就不用給我一項項對了,你就直接說個總數吧。”

唐廷樞將算盤嘩啦一劃:“朱老爺子痛快,我認真仔細徹底地核算了一下,還有四點二萬兩銀子需要你老人家掏出來。”

算完賬,唐廷樞決定搬家,做生意就是要講究大氣,既然輪船招商局是要跟洋人爭奪航運權,臉麵的問題絕對不能輸。三馬路,也就是今天上海的漢口路,那裏是英租界,那地方不錯,洋行林立,頗有商業氣息。

輪船招商局搬到了怡盛洋行三馬路的舊房裏麵辦公,輪船招商局也改名輪船招商總局。這個時候唐廷樞給李鴻章寫了一封信,說上海灘有一批買辦商人,他們在航運界擁有巨大的勢力,他們中很多人在外資航運企業裏麵都有股份,好多企業都是中外合資呢,跟朱其昂、胡雪岩這些土財主相比,這些人不僅有大量的貨幣資金,還有非常豐富的航運業管理經驗,值得一提的是,這些人在中外航運界都有著很廣泛的社會關係。接著,唐廷樞還進一步給李鴻章普及了一下西方資本主義的經營管理模式。最後向李鴻章推薦了早已被自己瞄上的地產富豪徐潤,這小兄弟十四歲就在洋行當學徒,在絲綢茶葉等傳統產業具有一定的議價能力,在上海灘有三千多畝地皮,兩千多間房屋,現在是四品銜。徐潤更重要的一個身份是目前獨霸大清王朝航運權的洋船旗昌公司的大股東之一,隻要將徐潤從旗昌拉過來,招商事宜的下一步棋就容易得多了。

李鴻章一聽,有點意思,當初朱其昂怎麼就沒有這樣的深謀遠慮呢?“景星,說說你的下一步到底想怎麼辦?”李鴻章很是迫切地想知道唐廷樞的計劃。

“中堂大人,現在改組成功了,接下來我們就是賣股票收銀子,跟洋船進行貼身肉搏,五年之內幹掉旗昌。”唐廷樞說著順便將攛掇盛宣懷寫好的一個折子交給李鴻章。李鴻章很久沒有聽到如此提勁的話了,旗昌是美國人控股的輪船航母,在大清帝國的航運業之中絕對具有壟斷的霸主地位,招商局五年能幹掉旗昌輪船,那自己就立下了拯救航運權的不世功勳。

李鴻章的心裏有幾分激動,接過折子一看是盛宣懷寫的,這唐廷樞很狡猾嘛,知道盛宣懷是李鴻章在輪船招商總局的一個眼線,這折子上的請求是不答應也得答應。盛宣懷的折子請求朝廷將漕糧的兩成交由輪船招商局運輸,李鴻章答應了。唐廷樞沒有讓李鴻章失望,北洋航線的永清輪首航天津,九千石漕糧幾天就從江蘇運抵天津,沒過一個月,福星輪運往天津的一萬石漕糧安全抵達。

看著漕糧還散發著新鮮米氣,李鴻章寫了一個關於增撥漕糧交付輪船招商總局的折子,可是到處找皇帝卻找不到。一個小太監說皇帝正在妓院裏喝花酒,李鴻章給了小太監一小錠銀子,小太監衝進妓院,皇帝正跟妓女肉搏,小太監的冒失讓皇帝很生氣,差點就給驚陽痿了。

“皇上,輪船招商局從江蘇運送的漕糧到了,才三四天呢。”小太監看都不敢看皇帝,按照李鴻章教的話說。皇帝很是吃驚,邊穿褲子邊說:“不可能吧,當初我爺爺道光皇帝,為了二百萬石漕糧,可是花了一百八十萬兩銀子,運送了將近半年都沒有運抵京城,你是不是哄老子高興?”同治皇帝喜歡逛窯子,但是腦子還是清醒的,明朝最後的覆沒,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毀在太監手上,所以大清王朝的皇帝有一條名言,那就是沒有精子的人是不可信的。所以清朝到了最後,也就是安德海、李蓮英這倆沒有精子的人有點名氣,不過都是圍繞慈禧老娘們兒轉悠的,最跋扈的時候也不敢插手朝政,那個慈禧太後的心肝寶貝兒安德海到地方囂張了那麼一次,剛到山東地界,就被美食家宮保雞丁的發明者、時任山東巡撫的丁寶楨給殺了。

同治皇帝趕回皇宮,李鴻章還跪在正大光明殿外麵,老頭子臉上的汗水跟下雨似的。接過李鴻章的折子,同治皇帝是喜笑顏開:“準奏。”輪船招商總局運輸漕糧的比例由之前的兩成提高到四成。

唐廷樞就是唐廷樞,《申報》在同治十二年,也就是1873年6月3日報道“近殊盛旺,大異初創之時,上海銀主多欲附股份者”,李鴻章也很興奮地向皇帝報告:“唐廷樞為坐局尚總,兩月間近百萬,此局似可恢張。”中國官員的浮誇風不是幾十年前就有的,這種積弊已經上千年了,政績是官員晉升的階梯,也就注定了以政績考核官員的考核辦法會出現浮誇隱瞞等漏洞,李鴻章要和在西北的左宗棠比高低,不浮誇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