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驀然回首許多年(2 / 3)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原諒我。我想了很多很多,我不知道我該不該來,但是我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被梁潔那個賤人迷惑,我不該對你那麼絕情,我……我真的知錯了,你不是曾經說過嗎,無論我做錯了什麼,隻要肯道歉,就能夠原諒我,現在你原諒我吧!我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照顧你,相信我……我不在乎你變成什麼模樣,我也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我,隻要我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就夠了!讓我照顧你吧!彤彤……”

我想陸彤應該已經在心裏原諒張順天了吧,或者,她一直就沒有怨恨過他。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陸彤了,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每次陸彤喝醉了就開始叫張順天的名字,我知道,她一直沒有忘記他。

4.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無法想象毀容對於一個曾經那麼美麗的女人來說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情,在進行了植皮手術之後,陸彤的臉沒有剛開始那麼恐怖了,黑色的部分漸漸變少,也可以少量進食了。但是她的脾氣還是那麼的暴躁,動不動就會把張順天端來的粥掀翻在地,張順天也從來不發火,默默地將碗撿起來,重新再盛一碗。

就這樣一次又一次,我站在病房外麵,都看不下去了,正打算轉身離開,卻看到了陸彤母親站在我的後麵。她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都這麼長時間了,還是不吃不喝的……”

我哽咽著說:“阿姨,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陸彤以前常常這樣對我說:高中考試考砸了,我趴在桌子上哭,是陸彤告訴我,一切都會過去的;我和楊小夕分手,哭得稀裏嘩啦的,是陸彤告訴我,一切都會變好的。她總是這樣樂觀地看待世上的一切事情,我很羨慕她這種無憂無慮的樂天派性格,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她的人生就這樣在一瞬間——被毀了。

還記得有一次陸彤看到一則新聞,一個女孩因為拒絕求愛者後慘遭報複被潑了硫酸導致毀容,陸彤指著上麵的那張被馬賽克後依然觸目驚心的照片對我說,太恐怖了,我要是那個女的我就直接自殺算了。

當時隨口一說的話,現在竟然一語成讖。不過陸彤沒有選擇自殺,因為她根本沒有任何能夠自殺的機會。每天二十四小時張順天都會陪伴在她旁邊,照顧她的起居生活,開導她,給她講許許多多身殘誌堅的故事聽。不知道是不是這些例子感染了她,抑亦或是張順天的誠意感動了她,她漸漸地不那麼抵觸他了。張順天幫她擦洗身子的時候,她很乖地一動不動,像生病後聽媽媽話的孩子。

偶爾我還會看到陸彤使勁捶著張順天的肩膀,發泄著心中鬱積的痛苦,他就默默地承受著。我知道,他是在用這種方式贖罪。

我常常握著陸彤的手,給她回憶一些過去的事情,講我們的高中,講我們的大學,講我們的愛情,講我們即將逝去的青春年華。

我希望她可以走出陰影,重新回到外麵的美好世界中。我給她買了漂亮的長假發,買了蛤蟆大墨鏡,買了口罩,買了脖套。她穿戴好這一切後,照了照鏡子,她已經和正常人差不多了,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是分辨不出來的。

陸彤的左胳膊挽著我,右胳膊挽著張順天,她走在中間,幸福地仰起頭。我聽到她發出咯咯的笑聲,我知道,那個樂觀的陸彤又回到了我們身邊。

因為她說過,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5.懷念那段美好的時光

梁潔因為故意傷害罪,被判處無期徒刑。知道這個消息後,說實話我心裏其實挺難受的。以後的日子,她都將在高牆內度過,重複每天一樣的單調枯燥的生活。這個代價,她付得太大了。

我至今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多大的仇恨,竟然能夠讓她犧牲一生的幸福,來徹底毀滅另外一個人的世界。兩敗俱傷,難道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人們什麼時候能將所有怨恨放下,什麼時候——這個世界才會永遠沒有紛爭。

我瞞著陸彤去監獄看過梁潔一次,玻璃牆內,灰色的寬大囚服鬆鬆垮垮地套在她的身上,像個麻袋一樣。原先齊腰的長發剪短了,顯得有些淩亂。她比以前更加瘦削了,下巴像錐子一樣尖,顴骨凸起,眼神空洞,充滿了對生活的絕望。她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目光呆滯地看著腳下的地板,麵無表情。

她不再是那個盛氣淩人、不可一世的梁潔了,她再也驕傲不起來了。

梁潔是我們宿舍中唯一來自農村的孩子,家裏也是最困難的。她從一開學就領著助學金,每天刻苦學習,為的就是再拿到獎學金,她真的做到了。因為在我們上網聊天看視頻的時候,她在背單詞;在我們購物聚餐唱歌的時候,她留在宿舍翻譯古文;在我們忙於戀愛摟摟抱抱甜言蜜語的時候,她坐在圖書館裏安靜地看書。

她就是這樣一個努力的孩子,當我們都不去上課的時候,她就會替我們頂著,老師點名點到我們,她就會替我們請假,編各種各樣的理由。我們都很感激她,經常分給她吃不完的零食和穿不完的衣服,我們都知道她自尊心特別強,所以變著法的照顧她。

後來梁潔找到了工作,麵試的時候我還見到了她。她漸漸有了不菲的收入,經常早出晚歸的,在宿舍裏的時候也是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好像誰惹了她似的。她動不動就和陸彤因為一點小事情吵起來,好幾次都要動手了,每次都是在我和林靜淑的好言相勸下才平息了怒火。

那時候我就經常懷念我們四個人剛開學的那段美好的時光,晚上關了燈圍在一個筆記本電腦前看恐怖片,一邊看一邊尖叫。半夜我被嚇醒了,就爬到梁潔的床上,鑽進她的被窩,和她在一起擠著才睡著。我還記得,我抱著她,她也抱著我,她的皮膚特別光滑細膩,摸上去就像是絲綢一樣柔順。她呼出的氣打在我的鼻尖,又麻又癢的,讓我差點就衝她打一個噴嚏。我們一直抱著直到天亮,那一覺是我睡得最安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