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麵前這個命令她“等一等”的“白富美”(哦不,商小姐不僅僅是“白富美”,她簡直就是“白富美”的化身),心裏說不清是自卑還是自傲,或兩者兼而有之。她無言地看著對方。
商宛優一副高高在上的睥睨之態,她朝文幻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隱隱掠過一層笑意,“蘇小姐,可方便耽誤你幾分鍾?”
不方便。文幻在心裏說。“您說吧。”文幻在嘴上說。
“我姓商,我們見過。”商宛優微笑著,“所以你一定很清楚我是誰,而我也很清楚你是誰,那我們就不必浪費時間……”在商宛優略帶挑釁地倒出開場白的時候,文幻卻走神了。
她打量著麵前這個女人,從頭到腳的頂級名牌,活脫脫一個真人版的階級秀和品牌秀。好萊塢當紅影星也不過這點排場。天下就是有運氣這麼好的人,什麼福分都被她攤上了——生在富豪之家,容貌秀麗,身材出眾,身高沒有一米七八也有一米七五,和元皓站在一起簡直天造一對、地設一雙。
文幻又下意識地低頭看自己,一件黑T恤,一條舊的牛仔褲,一雙穿了大半年的運動鞋,一隻沒有牌子的帆布包。
不僅如此,她的狀態也糟透了。包了一上午餃子,又累又餓,灰頭土臉,T恤和牛仔褲上沾了麵粉沒能完全拍幹淨,此時黑不黑,藍不藍,灰蒙蒙的一片。這樣一個蘇文幻,活脫脫一個打工妹。
“……那麼,我希望你和柳元皓以後就不要再見麵了,你聽清楚了嗎?”商宛優在文幻走神的片刻,簡潔地說完了她的話,同時頗有力道地看了文幻一眼,眼角的笑意有了譏諷的味道。
文幻耳邊嗡嗡作響,她一時還來不及去辨別商宛優說了什麼,隻覺得她看她的那一眼又毒又辣,消滅了她所有的自尊和自信。
文幻越是不自信,商宛優就越是得意。文幻怕她這樣的目光,她就偏這樣盯著文幻看。商宛優知道自己什麼都不必說,光用眼神就能殺死對方,光用眼神就能告訴對方:你是什麼貨色?竟敢在我的婚姻大事裏當塊絆腳石!
在一陣短暫而尷尬的沉默後,文幻稍稍聚攏心神,提起一口氣對商宛優說:“商小姐,我知道你很有個性,但請你不必……”
商宛優卻輕輕一揮手打斷文幻,“別把我的個性和態度混為一談。我的個性源於我是誰,而我的態度則取決於,你是誰。所以,你現在看到的,隻是我的態度,蘇小姐。”
竟這麼狂妄!這麼不留情麵!文幻驚呆了。
這類“白富美”真真是變色龍,在同階級的人麵前就是端莊文雅的淑女。在其他階級的人麵前,她們可以瞬間變成毒蛇。
文幻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隻好愣著。
商宛優微微一笑,接著說道:“別想還擊了。我年齡比你大,閱曆比你豐富。我比你漂亮,比你有錢,比你有背景。你說不過我的。還有,你們公司現在要林風偉來接戲,這活兒派給你了是嗎?你現在焦頭爛額了是嗎?其實何必這麼辛苦呢?這不過是我一句話的事情。我幫你這個忙可以,但你要答應我,永遠不再見柳元皓。”
商宛優說到這裏頓了頓,唇角的笑意不變,目光卻投往遠方,“當然,如果你不願意也沒關係。你盡可放任自己堅持所謂的真情。我可以讓你在這個行業永遠沒得做,這也隻是我一句話的事情。”
商宛優說到這裏冷冷一笑,“跟我鬥,你段數差遠了。”
文幻說不出話來,心裏卻想,你以為我想跟你鬥嗎?別自作多情了。你威脅恐嚇我,又何必?我本來也不想跟你爭。
商宛優又說:“事實上,今天來找你說這番話,我自己都覺得有點降格。隻可惜天下偏有你這樣不識相的人,非要別人跟你挑明了。”
“是嗎?那請你挪動尊駕回你自己的……”
文幻剛要反擊兩句,商宛優又揮出一隻“暫停”的手。
她揮手的幅度很小,姿態卻強勢、蠻橫、不由分說。手指上大顆鑽石戒指的光芒閃得耀眼。文幻不自覺地就被她揮停了。
商宛優卻再次對文幻微笑,“女人啊,要對自己好一點。識相、知趣,都是對自己好的方式。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啊,不要覺得自己是某個男人心目中的女神,這麼想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
她停頓了一下,又說:“我和他是商業聯姻。說實話,我可不管他喜歡誰。我隻希望你知道,喜歡是喜歡,婚姻是婚姻。婚姻是兩個家族的結合。不同階層的人在一起,哪怕郎才女貌,進入婚姻一樣會不幸,甚至隻會更不幸。灰姑娘的故事是騙騙小女孩子的,我相信你已過了那種年齡。”
“不,我其實……”
商宛優還是輕輕一揮手打斷了文幻。她根本不讓文幻說話。
文幻一麵停下,一麵氣自己:幹嗎要聽她這隻手的指揮?她又不是交通警察。就算她手上戴著一百萬的手表、兩百萬的鑽戒,也沒有權利揮一揮手就讓別人閉嘴啊。
可文幻性格弱、臉皮薄,即便不甘,卻仍被對方即揮即停。
“對了,也許你不知道,他喜歡你,他也同樣喜歡別人。像元皓這樣的男人,擁有的女人足有一個加強連。你?連預備役都算不上。”商宛優說著,像是很滿意自己的幽默感,輕扯一邊嘴角笑了笑。
“是,我明白,其實我根本也不想和元皓……”
文幻終於撈到一個較大的空隙可以說點什麼,為自己辯解,討回一點尊嚴。可商宛優卻不理她,兀自轉身上了那輛黑色大車。
公主殿下沒說再見,也沒有客套,甚至都懶得再做出一個輕蔑的表情。她隻是上了車,由司機為她關上了車門。車很快就開走了。
文幻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剩下的話被汽車尾氣吞沒了。
整場會麵不足五分鍾,她沒有找著機會講過一句完整的話。
最最可恥的是,她沒有講到最關鍵的最後一句話!
女人與女人的爭執,有時不需要講理,也不需要講邏輯。評判誰是勝者的唯一標準就是:誰說了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