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開後百花殺(3 / 3)

永徽六年(公元655年)十一月初三,武則天的得力幹將、時任禮部尚書的許敬宗向李治上奏,建議解決國本問題。所謂國本問題,就是太子問題。當時的太子的確有問題,因為太子是李忠。

李忠不但不是武則天的兒子,也不是前任淑妃蕭氏的兒子,甚至在實質上也不是前任皇後王氏的兒子。他的母親姓劉,是李治的一個妃子,在嬪妃中地位比較低。前任皇後王氏因為自己沒生兒子,就在柳奭的建議下收養了李忠。成為王氏的兒子後,子憑母貴,李忠於永徽三年被冊封為太子。

當初能成為太子,李忠貌似一步登天,卻不知那根本就是一條死路。因為許敬宗所提的“國本”問題得到了李治的重視。當初立李忠為太子是看在前任皇後王氏的分上,現在王氏都已經死了,也不需要看誰的麵子了。何況,這個太子再當下去,說不定會比王、蕭二人死得還慘。

因此,許敬宗剛一表示應該立武媚的兒子為太子,李治馬上說李忠已經主動請求讓出太子之位了。許敬宗就說:“如果李忠能像吳太伯一樣不戀棧皇位,請陛下趕快答應他。”

永徽七年正月初六,李治把李忠由太子降職為梁王,梁州刺史,武則天的大兒子李弘被立為太子,李弘當時年僅四歲。

正月十七,李治又大赦天下,把年號由永徽改為顯慶。這一年也由永徽七年變成了顯慶元年。武則天成為皇後,李弘成為太子。看起來,大唐內部的一切盡在武則天的掌控之中。

小事不斷,大事沒有,大唐帝國安定團結的局麵依舊。

如果把大唐帝國看作一個人的一生,這時候的大唐帝國經過貞觀、永徽年的生長發育,進入了盛年期,呈現出空前的繁榮,人口不斷遞增。當時唐都長安人口更是突破了百萬之眾,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大最繁華的國際大都會。

這一年,新皇後武則天三十五歲,李治三十一歲。

唐高宗李治改元顯慶。李治和武則天這兩口子最愛在年號上搞噱頭,大玩文字遊戲。這兩位尊神的年號加起來,幾乎占去了大唐諸年號的將近一半。

唐高宗在立武則天當皇後之前也隻用了一個年號,叫永徽。可自從大唐第一創業女能手武則天參政以後,年號變動一下子就頻繁起來了。武則天當了二十八年皇後,一共用了十四個年號,平均一個年號用兩年;當太後五年,用了四個年號;當皇帝十五年,用了十四個年號,平均一個年號隻用一年多一點,甚至有的時候一年就改三次年號。比方說696年,本來叫天冊萬歲,但是因為武則天登嵩山封禪,又改名叫萬歲登封,剛叫了三個月,因為修建通天宮,又改名叫萬歲通天。

武則天改年號就像我們在微信上改簽名似的,恨不得讓天下人都知道她在想什麼,做什麼。但也由此可見,從登上皇後之位的那一天起,武則天就陷入了自己內心的不安和焦慮之中。作為一個女同誌,她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年代符號,去讓天下人認可一個女人當國的合法性。

顯慶元年(656年),唐高宗和新皇後武則天特地在玄奘法師譯經的大慈恩寺舉辦一場無遮大會,為新太子李弘祈福。

無遮大會是佛教舉行的一種廣結善緣,不分貴賤、僧俗、智愚、善惡都一律平等對待的大齋會。玄奘《大唐西域記》謂古印度“五歲一設無遮大會”。五年辦一次,可以說是佛學界的奧林匹克,中國的無遮大會始於梁武帝,盛行於南北朝。

在這場佛教盛典的梵音佛樂聲中,“後貞觀時代”也隨之風流雲散。

顯慶四年(公元659年)十月,剛過而立之年的唐高宗和他的大唐帝國第一夫人武則天攜手在朝堂之上掀起清算狂飆。夫妻同心,其利斷金。網早已撒開,該到了最後收網的時刻。

唐高宗再度下詔,命李績、許敬宗等五人重新審理長孫無忌謀反案。這是一項必須要完成的政治任務,無論采用何種手段,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將國舅長孫無忌打成不折不扣的現行反革命分子,然後將其徹底清洗。

當年九歲的李治,伏在自己的老娘長孫皇後的靈柩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太宗皇帝由此對他分外憐愛,他也因這個大仁大孝的舉動打動了舅父長孫無忌的心。

從此長孫無忌力排眾議,為李治競選太子,奔走拉票,力挺不止,直到把他這個仁孝雙全的外甥給送上了皇帝的寶座,然後扶上馬送一程,送了一程又一程。整整十年,權力這東西拿起來就放不下。

貞觀二十三年(公元649年)唐太宗病死在翠微宮含風殿。二十二歲的青年李治,麵對唐太宗李世民的突然駕崩,無所適從得像隻受驚的四腳小獸,惶恐不安地抱著舅父長孫無忌流淚不止。長孫無忌輕聲附在耳邊提醒他:“你已經是皇帝了,皇帝不應該是一副孬種的樣子。”

皇帝到底應該是哪副熊樣?誰也沒規定。但是作為李世民的接班人,一個巨無霸型的榜樣矗立在那裏,李治跟在屁股後麵混,注定是要吃虧的,何況還跟著一個武則天。

長孫無忌作為李世民臨終托孤的重臣,注定了要走上一條不歸路。

永徽初年的李治,對長孫無忌是絕對信任,那時候隻要聽到有人來告舅父謀反,很多時候是問也不問便將寫黑材料告黑狀的人打個半殘或直接拖出去哢嚓,以示對舅父大人的絕對信任。

曾經的舅甥一家親,如今的冰火兩重天。

高宗李治從長孫無忌案件開始就沒打算找長孫無忌當麵對質,隻是在背後嘀咕。他說,就算舅舅造反,自己也不忍心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