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的天堂(2 / 3)

因此對於爭寵的花花草草們,他表現出一種皇後般的高貴與輕蔑,他甚至不經常到宮裏去,更多的時間都住在白馬寺。有時候武則天宣召,他也愛理不理。你以為你是誰?跟老娘玩距離產生美,我還不奉陪了。

很快武則天就另結新歡—禦醫沈南璆—這方麵近侍們總能近水樓台先得月,而懶得去搭理有事沒事對自己甩臉子的老情人。馮小寶著實有點吃味兒,但誰讓他頭腦發熱擺譜在先呢?

皇帝身邊多了一個人!這對馮小寶的打擊可太大了,他為武則天立了那麼多功勞,武則天怎麼可以移情別戀呢?馮小寶一氣之下,耍起小性子,幹脆不進宮見武則天了,整天待在白馬寺裏,和他剃度的那些小流氓胡鬧。

鬧來鬧去,就有人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的這個人叫周矩,是個禦史。

畢竟馮小寶整天出入宮廷,要是和這幫小流氓搞出什麼陰謀危害皇帝怎麼辦?於是他上奏武則天,說薜師每天都糾集一些不法和尚在那兒操練。他又整天出入皇帝您的身邊,萬一哪天腦子發熱,對您有什麼不良的企圖,那是防不勝防。

周矩要求提審馮小寶,看他到底有無企圖。武則天當時也正在生馮小寶的氣,就批準了周矩的請求,說:“你先回去吧,我馬上讓他過去受審。”

周矩剛剛回到禦史台,馮小寶就騎著高頭大馬來了。人雖然來了,但小寶兄派頭實在太足了,進門後他不是跪地受審。而是一看堂上擺著一張床,下了馬就直接往床上一躺,袒胸露腹,旁若無人。

周矩氣壞了,說你這是什麼意思,目中無人哪,招呼手下過來,就要把馮小寶押上公堂。沒想到馮小寶一躍而起,飛身上馬揚長而去。

周矩愣在當場,這是提審犯人,還是被犯人耍啊?周矩隻好向武則天彙報,武則天聽完彙報後,笑得花枝亂顫。武則天說:“這和尚瘋了,你也不必再審問他,就把他剃度的那些小流氓處理掉就可以了。”

周矩沒辦法,隻好先把那近千個和尚給流放了。武則天的態度表明,雖然馮小寶任性引起了她的不滿,但是念及舊情,武則天還是願意保護他的。不過,馮小寶並沒有體會到這點,他不僅沒有因此收斂一下,反而沿著這條幾近瘋狂的道路越走越遠。

證聖元年(公元695年)正月十五日,這一天是中國傳統的上元佳節。朝廷取消宵禁,百姓家裏也是張燈結彩,天下狂歡。

馮小寶為這個節日也做了精心準備,他一貫是個愛折騰的主兒,這樣一個熱鬧的節日沒有他的助興,該是多麼寂寞的一件事兒。他指揮手下在明堂的地上挖了一個五丈深的大坑,坑裏麵預先埋上佛像,裝上機關,然後,用絲綢在坑上搭了一座宮殿。

馮小寶指揮手下將佛像從坑底徐徐拉起,一直拉到彩綢搭建的宮殿之中。從旁邊看起來,活像是地底踴出佛像。這景象難道不神奇不壯觀嗎?不過他還留著一手。他早就殺了一頭牛,用牛血畫了一個二百尺高的大佛,並把這張佛像張掛在天津橋上。

然後他對外宣稱,這是我割破膝蓋,用自己的血畫成的。傻子才信他的鬼話,那個絕大的佛像如天降彌勒,就是割破他的主動脈也不可能流出那麼多血啊。

馮小寶盡情地表演,忙活了半天始終不見玉輦的蹤影。武則天沒來捧場,自己這不是瞎耽誤工夫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該來的人始終不見蹤影,而看熱鬧的人卻是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他所有的表演就是為博一人之笑,可那個人卻讓自己的良苦用心付諸東流。

馮小寶被慣壞了,他終於忍耐不住,一腳踢翻了案桌。他認為,武則天一定是故意不趕來的。她把自己苦心準備的盛宴視作狗屎一堆,那牛血畫成的大佛,像在冷冷地嘲笑他這個山寨版和尚,她是故意要讓他在天下人麵前丟盡顏麵的!

這可太讓馮小寶傷心失望了,他為武則天做了那麼多事,就因為那麼一個禦醫,武則天就要把他打入冷宮嗎?太不公平了!馮小寶這次真的吃醋了,他一夜都沒有睡著。

第二天(正月十六)夜裏,天堂忽然失火。火借風勢,迅速蔓延開來,天堂成了一片火海。當初建天堂的時候,耗資數以億計,差點兒搞得國庫空虛,耗費了多少財富,眼看一場大火就要將其化為灰燼。

這還不算,大火沒有消停下來的意思,繼續蔓延,把附近的明堂也給點著了。烈火熊熊,把整個神都洛陽照耀得如同白晝。這一場大火一直燒到天亮,明堂連著天堂就此被焚為一炬。

這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火,放火的不是別人,正是帝國第一情人馮小寶。馮小寶無法容忍受武則天如此冷落他,既然你不在乎我了,我就給你做一件大事。—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可是這件事馮小寶辦錯了,明堂和天堂能隨便燒著玩嗎?他犯了公私不分的錯誤。對於武則天而言,明堂是她得天命的標誌,是她號令天下的標誌性建築,是大周五朝的象征。明堂頂上一鳳壓九龍的造型,更是她自身的寫照,這些都是她畢生追求的東西。

相對於這些而言,她和馮小寶之間那點雞零狗碎的私情算得了什麼呢!

馮小寶卻不這麼認為,他天真地把這兩者扯到一塊兒了。為了引起武則天的注意,他不惜燒掉她心中最神聖的東西。這一次,武則天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不是武則天不知道縱火犯馮小寶,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但武則天並沒有立即捕殺馮小寶。不殺馮小寶的原因可能來自兩方麵。

第一,武則天需要一塊遮羞布。她不能公開懲辦馮小寶,天下人都知道馮小寶是她的麵首,現在如果昭告天下,說馮小寶因為爭風吃醋火燒明堂,必須予以懲處,這也太沒麵子了吧。不僅不能公開他的罪行,還要盡可能地幫他洗脫罪名。怎麼洗脫呢?說這是天火?不行。如果是天火,那不就意味著遭天譴了嗎?隻能歸罪於人。那應該歸罪於誰呢?工匠。說他們用火不慎,點著了天堂裏的大佛,大佛含麻較多,屬於易燃品,引起火勢迅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