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張施法(2 / 3)

張說是個非常聰明、非常有才華的人,特別擅長寫詩賦文,二十來歲就考中了賢良方正科的第一名,從此青雲直上。年僅三十五六歲的他就當上了鳳閣舍人。

張說早已被二張安排在朝堂外貴賓休息室等候,聞聽傳他上殿,喝完最後一口茶,站起身來,整整衣冠,邁著八字步,從容上殿。在前往大殿的路上,早已在朝堂外關注這場大案的朝臣們,紛紛攆著張說陳說利害,解析忠奸。

張說的同事、同為鳳閣舍人的宋璟首先開口說:“道濟啊,名義至重,鬼神難欺,不可黨邪陷正以求苛免!若獲罪流竄,其榮多矣。若事有不測,璟當叩閣力爭,與子同死,努力為之,萬代瞻仰,在此舉也!”這是在告訴張說:“一個人的名節最重要,你可以欺騙人,但是你不能欺騙鬼神,你幹什麼事,鬼神都在那兒看著呢,所以啊,你千萬不能黨附奸佞,來陷害正人。如果你因為這件事得罪了皇帝,即使流竄邊疆,那也是很榮耀的事啊。”

左史劉知幾也說:“無汙青史,為子孫累!”劉知幾是當時的史學家,這句話等於在威脅張說,筆杆子在我手裏握著,如果你敢做危害魏元忠之事,我非要在史書裏記你一筆,讓你遺臭萬年。

張說本來就不是一個覺悟低的人,這些官員你一言我一語,使張說大受刺激,他內心糾結著就進了殿。

武則天問他:“張說啊,據說魏元忠口出狂言的時候你也在場,你聽到了嗎?”

張說半天沒有說話,他這邊一沉默下來,魏元忠沉不住氣了就嚷起來:“張說,你小子也想和張昌宗一起陷害我嗎?”

張說皺了皺眉頭說:“魏公,你好歹還是個宰相,怎麼能像個街頭巷尾的小人那樣聽風就是雨啊,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嗎?”

他這麼一說,張昌宗又急了,指著張說道:“你說啊,那天你到底聽見什麼?你快說啊。”

張說顯得很無奈,他看著武則天說:“陛下啊,今天在您的麵前,張昌宗尚且如此逼臣,可見在背後他得多囂張啊!今天當著您的麵,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我得有一說一,我從來沒有聽見魏元忠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張昌宗在逼我做偽證。”

張說的話一出口,朝堂之上頓時炸開了鍋。二張差點兒沒被張說這句話給轟暈過去,本來以為張說出場是來救場的,誰知道這小子臨陣倒戈,玩了一場無間道。

二張氣急敗壞,指著張說對武則天喊道:“武皇,張說與魏元忠同反!”

剛才還說張說可以為你作證,現在又說他跟魏元忠一塊兒謀反,這也太離譜了。

武則天對二張的表現很失望,她追問張易之兄弟:“你們憑什麼說張說和魏元忠一塊兒謀反?”

本來二張兄弟這句話是脫口而出的,還沒來得及細細地琢磨。要不說二張能成為成功人士,其他控鶴府的文人隻能寫寫馬屁文章呢,要成長為女皇身邊的紅人,不是光靠一張臉蛋就行的,主要還是靠腦力。

張說的臨陣倒戈,並沒有讓二張兄弟自亂陣腳,編造出一個理由對他們來說並不難。張易之說:“我曾經親耳聽到張說跟魏元忠說您就是當今的伊尹和周公。伊尹是什麼人呢?伊尹流放了自己的主君太甲。周公是什麼人呢?周公長期攝政把主君都給拋到一邊去了,張說這麼說不是和魏元忠一塊兒謀反嗎?”

可是他這句話剛說完,張說就大笑起來,然後上前接話:“陛下,當年您任命魏元忠當宰相的時候,我前往祝賀,確實勉勵他要向伊尹和周公學習,我為什麼讓他們學習伊尹和周公呢?因為伊尹輔佐商湯成就商朝的霸業,而周公呢,那是輔佐周朝的幾個王成就周朝的霸業,這都是千古忠臣啊。陛下任命宰相,要是不讓他們學伊尹和周公,您還讓他們學誰啊?我這樣說有什麼錯嗎?”

二張兄弟當時就傻眼了,伊尹和周公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悔不該多學點文化,真是丟人丟大了。

張說見自己的話讓二張閉口無言,就更得理不饒人了,繼續道:“我豈不知道今日“二張”兄弟氣焰熏天,如果我依附他們,我能當到宰相;而如果我同情魏元忠的話,可能馬上就要人頭落地。可是鬼神在上,我張說不敢附和小人。”

如果不是在朝堂之上,張說這番話會引得掌聲四起,歡呼一片。張說的表演有點過了,估計連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來給二張兄弟做偽證的,臨陣倒戈,讓二張防不勝防。

這時候武則天已經看出了端倪,自己這兩個小情人被朝臣們耍了。張說這種做法讓武則天感覺很不痛快,她看著張氏兄弟在群臣的圍攻之下左支右絀,覺得自己的權威也受到了挑戰。一個皇帝連自己的情人都保護不了,那還有什麼搞頭。話說到這份上了,誰都知道張昌宗是在誣陷魏元忠等人。

武則天實在看不下去了,這個案子純屬虛構,如有雷同,沒人負責。既然沒人負責,她就必須站出來說話:“張說反複無常,稱魏元忠為伊、周,在張易之麵前又說他謀反;先說魏元忠反,又說張易之誣陷,應該把張說押起來一起審訊。”

武則天命令宰相和武懿宗一起審訊張說,張說現在是徹底橫下一條心,打死都不改口供。

在這次事件中,如果說張說所表現出來的正直英勇等美德是產生反應的化學品的話,那麼宋璟等人激勵的話就是催化劑,這次化學反應的結果是打亂了二張兄弟的如意算盤,不光救了魏元忠,也成全了張說的一世美名。

在這次事件中,宋璟等朝中重臣抱團與二張兄弟相抗,可見人心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