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張施法(3 / 3)

正諫大夫朱敬則首先遞上奏章為魏元忠、張說申訴;以前曾上疏強烈要求武曌返政給太子的平民蘇安恒也遞上了奏章。

同是奏章,同是為魏元忠等人申訴,蘇安恒的奏章要比朱敬則的奏章有料得多。

朱敬則的奏章主要是說魏元忠忠誠正直,張說也沒犯什麼罪,如果處罰他們,會讓天下人失望。

蘇恒安的奏章就激烈得多,對魏元忠的問題一帶而過,矛頭直指武曌本人以及張易之,說武則天剛登基的時候還像個納諫的樣子,晚年隻喜歡馬屁精,忠臣們畏懼張易之等人,在朝堂不敢說話,私下裏都很憤怒,而且賦稅徭役太多,使得老百姓精疲力竭,聽信讒言、獨裁專斷使得賞罰失當,弄不好就要引起政變。

張易之這幫人看到蘇安恒的奏章之後勃然大怒,想要殺掉蘇安恒。

蘇安恒要求武則天返政給太子的奏章也很不客氣,但武則天終究也沒殺他。這次,張易之想殺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連皇帝都不願意動的人,誰敢動。

在朱敬則和鳳閣舍人桓彥範、著作郎魏知古的擔保下,武則天最終還是放過了蘇安恒,由此也可以看出武則天是個有度量的人。

經蘇安恒這麼一鬧騰,武則天再也沒心思審訊魏元忠和張說等人了。最後的審判結果下來了,張說和魏元忠等人一並治罪。魏元忠被貶往高要(今天的廣東地界)當縣尉,從宰相直接給貶為副縣長。張說和太平公主的情夫高戩也被流放到嶺南。

垂暮之年的魏元忠,第四次踏上流放之路。臨行之前,他特向武則天辭別。

雙鬢已染白霜的魏元忠,穿著一身便裝,走進了大殿。武則天也覺有些心軟,忙令近侍給魏元忠賜座看茶。魏元忠雖是被貶之人,卻也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喝了幾口禦茶後,充滿感情地對武則天說:“臣老矣,今向嶺南,十死一生,陛下他日必有思臣之時。”

“元忠啊,你把最後一句話說明白一些,朕有些不明白。”武則天不解地問道。

魏元忠用手指著縮在女皇背後的二張說:“這兩個小人,終究是禍亂之根!”

二張兄弟像兩隻受傷的四腳小獸,驚得屁滾尿流,趕緊下殿叩頭如搗蒜,捶胸頓首,直叫冤枉,希望能夠從武則天那裏搏取同情分。

這句話說完,魏元忠向武則天拱一拱手,飄然離去。武則天望著魏元忠離去的背影,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踉蹌了幾步,悵然若失道:“元忠真的走了嗎?”這句話不由讓我們想起,狄仁傑死後,武則天發出的那句“朝堂空矣!”的一聲長歎。

殿中侍禦史王晙還想上殿替魏元忠說理,宋璟攔住他說:“魏元忠幸得全身而退,你再多說,引起皇帝震怒,不知該有多狼狽呢!”

王晙說:“魏公以忠獲罪,我以義再奏,即使也被發配流放也在所不辭!”

宋璟歎曰:“我不能為魏公申理,深負朝廷啊!”

魏元忠離京時,太子仆(掌管太子車與、乘騎、儀仗官員)崔貞慎等八人為他在郊外餞行(因魏元忠兼太子左庶子)。

張易之兄弟聽說此事,便化名“柴明”投信銅匭,密告魏元忠與崔貞慎等繼續謀反。武則天又令監察禦史馬懷素調查。

武則天進一步認為魏元忠身為朝中首輔大臣,又在太子東宮任重要職務,他們生離死別,急中生變,可能做出不軌之事,因此想查出個水落石出。馬懷素查案時,她同時派人監督催促,以防包庇作弊。

馬懷素很快上奏說:“崔貞慎等人僅為餞行,並無反狀。”並提出讓柴明出來與崔貞慎等人對質,武則天聞奏說:“我並不知柴明何許人,你也不必讓他們對質,隻要根據密狀報的案情審理就可以了。”

馬懷素一口咬定這些人就是去送行,沒有其他的事發生。武則天不禁勃然大怒,逼問道:“難道你是想縱容他們造反嗎?”

馬懷素道:“臣不敢!魏元忠以宰相被謫,崔貞慎作為故舊相送,要誣陷他謀反,臣不敢這麼做。西漢時欒布上奏赦免彭越,漢高祖不認為欒布有罪。何況魏元忠的罪名實情和貶官的處理都不如彭越重,難道陛下還要殺死送他的人嗎?陛下自操生殺大權,欲加之罪,陛下就親自斷案好了。而如今既委臣審理,臣不敢不據實上奏。”

武則天聽後口氣緩和了些,說:“你想一點兒也不加他們罪嗎?”

馬懷素說:“臣愚昧無知,看不出他們有什麼罪狀。”

武則天見馬懷素說得句句有理,對答如流,態度安閑,覺得應該是真實情況,便心中釋然,不再審崔貞慎等人。

其實,武則天也自知寵幸二張兄弟會落人話柄,但她總以為自己這麼大年紀了,讓這兩個孩子陪自己笑笑鬧鬧,愉悅身心,也不影響大局。那些憂心朝政的大臣們勸諫,認為身為女性帝王,她不該這麼做。正因為朝臣們反感她的行為,才會對張家兄弟看不慣。武則天能夠理解那些朝臣的想法,所以很多時候,她並不生氣。

作為首輔大臣的魏元忠,多年來自己又信任他,非要與自己玩命死磕,這將她心中壓抑已久的憤怒之火瞬間點燃。加上張氏兄弟和密狀告他造反,又有這麼多人拿性命同他一同爭鬥,參與人又多是東宮太子的屬官,尤其那個蘇安恒因魏元忠之事說得那麼嚴重,因此,她才揪住不放,審個明白。

魏元忠作為一國宰相,竟因張氏兄弟這兩個跳梁小醜而遭貶,這實在是一樁不劃算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