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句話讓我們清楚地了解了劉邦對於權力的態度,這種態度我們並不陌生,君君臣臣,要分得清清楚楚,異姓不得封王。為王者隻能是劉邦的家族子弟。也就是說,王這個封號是劉氏的專利。臣子們即使手中的權力再大,也隻能做臣子,而不能為王。
劉邦奉行的這一套權力體係,基本上還是秦始皇統一六國,建立家天下的封建專製王朝的延續,新瓶裝老酒是官家集團的一貫作風。驍勇有餘,謀略不足的項羽顯然看不到這一點,他在滅了秦國之後,封劉邦為漢中王,這顯然是權力體係建設的一種倒退。早在奴隸社會的時候,那些權力大鱷們就在玩這種分封諸王,國中有國的政治遊戲。結果換來的卻是諸侯王們的不服,大家都是王,憑什麼你項羽能冒充皇權代言人來分封我。在各方勢力都在參與權力分肥的鬥爭中,項羽成為眾矢之的,並最終敗給了劉邦。所以說劉邦是不會重蹈覆轍的。
我們在這裏隻看到了韓信的下場,卻沒有好好計算其中的利害關係。
首先是韓信雖然沒有亮劍,卻要挾劉邦封王。客觀地說,韓信打個報告要求劉邦論功行賞也不為過。但是他選擇的時機實在是大有問題,也就是說韓信是在正確時間做了一件完全不著調的事。他在劉邦困在滎陽陷入危局的情況下,要挾劉邦封王。這種趁火打劫的做法肯定是要被劉邦記恨的。劉邦讓他帶兵合擊項羽,他卻討價還價要劉邦封他“假王”。那意思就是說,你不封王,我就不幫你打項羽。劉邦的憤怒是可想而知的。
其次,皇家權力的底線不容隨意踐踏。劉邦的底線就是異性不能為王,所有破壞正式權力係統的行為都是殺人的利器。在這種情況下,劉邦如果一味縱容韓信就太不正常了,當項羽這個利益競爭者一死,劉邦就毫不猶豫地收回了韓信的兵權,將其封為楚王。
這時候的韓信還是應該滿足的,畢竟劉邦還是給他封了一個王,雖然名不副實。憑著韓信的智慧,他應該對劉邦有所提防,可在權力爭鋒的舞台上,一個疏忽就會導致滿盤皆輸。隨著時間的推移,韓信的判斷力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因為在他看來,自己的功勞是完全配得上一個王位的,自己沒有在楚漢相爭的生死時刻插上一腳,就是送給劉邦最好的禮物。
很多時候,我們習慣拿劉邦與朱元璋做比較,同樣是草根出身的開國君主,同樣麵臨著開國功臣如何處理的曆史難題。但兩個人絕對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劉邦出手洗牌,是因為異姓諸侯王反叛的號角已經吹響,他的做法有權力自保的意思在裏麵。而朱元璋的血腥屠殺,則完全是為了屠殺而屠殺,為皇權的接班人掃清障礙,是毫無根據的因疑而殺。
功臣問題是所有的開國皇帝都要去認真研究的課題,因為皇帝手中的權力價值,不應該由他一個人獨享,而應該作為權力股份,讓那些功臣們共同參與分肥。因為當初大夥都是提著腦袋跟你玩命幹的,如今江山打下來,你卻要“卸磨殺驢”。剛建國時,皇帝與功臣有一段蜜月期,在蜜月期裏也有富貴共享的美好時光。可時間不長,雙方感情就破裂了,剛派發下去的免死鐵券還閃著光亮,可這份光亮也救不了功臣的命。曾經共過患難的兄弟,卻成為置於死地而後快的對手。
劉皇帝和朱皇帝將權力的刀鋒指向了功臣,倒在劉邦劍下的除了韓信,還有臧荼、彭越、英布等異姓諸侯王;朱元璋更是異常生猛,幾乎將開國功臣一網打盡。
如果我們將一個王朝比作一個公司,那麼開國皇帝和功臣們就是公司的創建者。創業階段,你不是皇帝,我不是大臣;你是大哥,我是小弟。有福一同享,有苦一塊吃。
直到有一天,公司上市了,做大做強了。作為董事長和CEO的皇帝通過封賞功臣來確保功臣們作為股東永久擁有公司的原始股,共同享有公司的紅利,且不會被剝奪,通常以世襲爵位和丹書鐵券的形式保證。可是劉邦和朱元璋在公司創立後就撕毀了與功臣們的契約,殺戮功臣以剝奪他們作為股東的權利。趙匡胤的做法與劉、朱二位截然不同,他隻是剝奪了功臣們的軍權,同時給予他們豐厚的物質賞賜和崇高的政治地位,並通過互相結為姻親的方式鞏固、加強彼此的私人關係。
石守信、王審琦、高懷德等開國功臣還與趙宋皇家結為姻親,他們的子孫也享受到了由權力分肥所帶來的利益。
皇帝和功臣由於權力分肥破壞了權力係統的理性秩序,私人的情感因素被正式權力控製到了最低程度。隻有將私人情感因素控製到最低狀態,專製權力才能達到最高狀態。皇帝和功臣這對痛並快樂的冤家完全處於一種“囚徒困境”的空間。皇帝和功臣就好像被隔離的囚徒,作為弈中的兩個博弈方,他們的目標都是要實現自身利益的最大化。作為皇帝擔心在權力分紅中,功臣手中擁有的權力危及到皇權;而功臣又怕皇帝翻臉不認人而攥緊權柄不肯放手,這種互相設防,互不信任的狀態,隻會逼得皇帝痛下殺手。
在這一點上,趙匡胤的“杯酒釋兵權”是非常高明的方法,一般人還真玩不了。趙匡胤用高官厚祿將功臣們手中的軍權贖買過來,這樣也就等於換取了功臣危及皇權的權力。說到底,皇權對功臣的忌諱無非是他們手中的軍權,一旦功臣們心甘情願地交出軍權,他們也就雙雙走出了這種權力的困境。
“杯酒釋兵權”雖然是解決皇帝和功臣的最佳方法,但並不適合所有的皇帝。要做到雙方皆大歡喜,作為強勢方的皇帝要有寬廣的胸襟,用人識人的才能,誠實守信的作風和玩轉權力的智慧,才能率先打破這種權力困境。
皇帝與功臣的“分離定律”
“飛鳥盡,良弓藏。”皇帝與功臣始終都難擺脫這種權力困境,曆史的活劇也如同盜夢空間的陀螺一直旋轉下去。當權力運轉進入到這樣一個怪圈,作為局中之人越掙紮,沒頂的概率也就越大。每個朝代都無可幸免地迎頭撞上,所以這應該與皇帝的個人素質無關,而是權力通道出了問題,造成一種習慣性的堵塞。
有人借用經濟理論來形容兩者的關係,說他們是一種委托代理關係。也就是說,皇帝作為帝國的法人代表,他手裏控製著帝國的產權,但他又分身乏術,抽不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親力親為,於是就委托一個或數個代理人來幫助他管理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