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關白的武功才略豈是區區一個足利義滿所能比擬的?”豐臣秀吉聽了他這番話,唇角頓時掠過一絲不屑,滿臉不以為然,冷冷說道,“他秉承祖蔭、坐擁雄兵,憑著世代貴胄之資,自然可以輕輕巧巧掃平諸藩,這又何足道哉?本關白以一介仆隸之身,投袂而起,一呼百應,戰無不勝,攻無不取,故能在二十年間肅清天下,豈非天命所歸?”

說罷,他頓了一頓,雙目一抬,直直地盯著西笑承兌,肅然道:“不瞞西笑大師,家母當年懷本關白時,曾經夢見一輪紅日破窗飛入她腹中。她醒來之後,請相士占卜吉凶。相士對她講:‘夫人所懷之子,貴不可言,乃是天照大神之嫡子,將來其赫赫威勢,必如日光普照,無處不及,無人能敵。’西笑大師請看,本關白今日所建之豐功偉業,不正應驗了那術士的預言嗎?現在,本關白就是將相士當年的預言全部實現——征服朝鮮、大明,將四海八荒盡行收入掌中!”

西笑承兌哪裏會信他這番神神道道、自欺欺人的謊話?卻不敢反駁他,隻得垂頭深深歎道:“戰端一啟,兵連禍結,我日本臣民再無寧日矣。一切還請關白大人三思啊!”

頓時,黃金室中倏地靜了下來,靜得令人有些窒息。

豐臣秀吉沉默著,也不抬頭看西笑承兌,隻是盯著他麵前茶幾上的那隻茶杯,隔了許久才道:“本關白聽說近來京都中西洋天主教的餘孽們又死灰複燃、蠢蠢欲動……西笑大師身為佛門領袖,對這些異教徒破壞了我日本佛門正統的行為隻怕也是頭痛得很吧?”

“是啊!近來,這些異教徒們大倡妖言邪說,擾得我日本國內的善男善女人心浮動、歧念橫生……老衲恭請關白大人施以雷霆手段,盡行驅除日本境內的西洋異教徒,還我佛門一片清淨之地!”西笑承兌急忙雙掌合十恭敬地講道,“我日本四萬佛門弟子必將對您感恩戴德、沒齒難忘!”

“驅除西洋異教徒,維護日本佛門正統,這個好說。本關白明晨便可頒下一道手令,費不了多少功夫便可徹底解決。隻是—”豐臣秀吉忽地拖長了聲音,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西笑承兌,悠悠說道,“此番征伐朝鮮、入主大明之事,本關白誌在必行。為了團結我日本臣民上下一心共同對敵,本關白希望作為我日本國鎮國之教的佛門眾弟子,能夠在您的領導之下,廣開法壇,在民間多多宣講我日本國淩駕於朝鮮、大明之上的正當性,多多發動各州郡的青壯男子舍身為國投入到這場‘聖戰’之中!西笑大師對此意下如何?”

“這……”西笑承兌臉色一僵,在猶豫之際,抬頭一瞥,卻見豐臣秀吉雙眸之中的凜凜寒光已似利劍一般直逼而至!他心頭一跳,隻得戰戰兢兢俯首答道,“老衲知道應該如何去做了。”

聽到西笑承兌這般回答,豐臣秀吉鐵青著的臉色才緩和了下來。他哈哈一笑,端起茶壺,親手又為西笑承兌斟上一杯熱茶,顯得十分和氣地說道:“來,來,來,請西笑大師繼續品茶……”

西笑承兌推辭謙謝之際,心中一個念頭卻是閃電般一掠而過:看來,這“血星耀夜”的凶象並沒有顯錯——從今夜起,日本國一場慘烈的刀兵之災果然是在劫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