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龍聞言,急忙上前拾起了那封信函,展開一看,也是氣得直吹胡子!他跺了跺腳,正欲開口大罵,見到將軍李鎰、申砬二人探過頭來也想看看這封信函,便忍住怒氣把信遞給了他們。
李鎰、申砬把頭湊在一起,不看猶可,一看之下亦是怒不可遏:“這倭虜實在是狂悖之極!臣等願意竭盡全力以報大王所受之辱!”
李昖伸出手指緩緩掐按著自己的太陽穴,空空洞洞的目光又投向了跪伏在下麵的金誠一、黃允吉二人,有氣無力地問道:“你倆再說一說:豐臣老賊是不是真的會來侵略我朝鮮和大明?他恐怕沒有這麼大的狗膽吧?”
這個時候,在下麵跪奏著的這兩個使臣的心理活動已經暗暗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原來,朝鮮廷臣一向分化為“東人黨”、“西人黨”兩大派係,素來以黨同伐異、互相攻斥為能事。而金誠一正屬於“東人黨”,黃允吉則出身“西人黨”。先前,他們因對豐臣秀吉同仇敵愾而暫時放下分歧、視倭寇為公敵,所以一致認定倭寇必來侵朝。現在,揣摩到李昖懼敵畏戰的心思後,金誠一馬上開始了迎合:“微臣細細想來:那豐臣老賊實有侵略我國和大明的野心,但也未必確有侵略我國和大明的實力和行動。大王但可防而備之,不必為之深憂。”
黃允吉一聽,大吃一驚:“金誠一,你這是什麼話?豐臣老賊不單單是徒有侵略野心而已,他已在日本各地大肆征調兵馬了……這可是你我都在日本耳聞目睹的呀!”
“那是他在虛張聲勢罷了!他就是想把我們先嚇倒!”金誠一佯裝不屑地說道,“你們‘西人黨’真是畏倭如虎!”
“你……你……你這是欺君誤國!……”黃允吉氣得結結巴巴地講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不要再爭吵了!”李昖把大袖向外一拂,“柳愛卿,你將豐臣老賊這封‘恫嚇書’傳給廷上諸位愛卿看一看吧……”
柳成龍應了一聲,便將它遞送給在座的各位大臣一一看了。大臣們個個捶胸頓足,激憤不已。
李昖看到文武大臣們群情激憤的樣子,在心底裏十分滿意,他靜了靜心神,緩緩說道:“難得眾位愛卿如此忠心護國!本王很是高興。豐臣秀吉不過是一狂妄小兒耳!蠻夷之徒,不足與講禮法。依本王之見,還是由柳愛卿選一位能說會道的大臣,攜重禮重返日本與他修和。
“另外,我朝鮮乃大明天朝的‘附藩’,也不是豐臣秀吉膽敢輕易侵犯的。禮曹柳夢鼎愛卿,你今日便攜這封豐臣秀吉寫來的信函,速速奔赴大明天朝的北京,麵見大明皇帝陛下陳情備倭。
“還有,李鎰將軍、申砬將軍,從明日起便奉本王詔令前往釜山、東萊、慶州等地整兵積糧,以防不測。”
“臣等領命。”柳夢鼎、李鎰、申砬等人急忙離席跪答道。
“臣有一事要奏,”卻見禮曹尚書申朝平也出席跪奏道,“大王,今年為各位王子殿下擇嬪立妃而開展的‘秀女擢選盛會’還如期舉辦嗎?微臣恭請大王示下。”
“你這個申朝平……到了這等緊要關頭你來提這事幹什麼?”柳成龍一聽,便不禁沉下了臉,“如今本國大敵當前,危在旦夕——朝廷豈有餘力去辦這‘秀女擢選盛會’?”說罷,又轉身向李昖奏道:“依微臣之見,此事唯有懇請大王暫停不辦以安民心了!”
“這……這個……”李昖猶豫一下,慢慢站起身來,負手在背,踱了數步,還是開口說道,“倭寇尚且遠在海疆之外,還不能算是迫在眉睫……倘若本王為防萬一便停辦‘秀女擢選盛會’,反而會為倭寇所笑——他們認為本王倒是真的怕了他們!我朝鮮國倚有大明天朝為恃,諒他暫時不敢輕舉妄動的!
“為顯示我朝鮮國雍容宏大、鎮靜沉實的升平氣象,本王決定:今年的‘秀女擢選盛會’如期舉辦,不容怠緩!”
“大王……大王……”柳成龍伏在地上叩頭勸道,“據微臣自全羅道水師節度使李舜臣那裏得到的軍情急報:倭虜這幾個月來,天天都有賊船出沒我朝鮮海域,似在刺探軍情,居心險惡呀!隻怕豐臣秀吉所言的‘飲馬海濱、揚威域外、征服大明’之事決非停留在一紙空文之上而不見行動啊!倭寇離我朝鮮太近,朝發而夕至……我等若不時時小心、全力防備,隻怕屆時難免會有噬臍之悔啊!”
“柳愛卿不可自亂方寸,”李昖緩緩說道,“本王心意已定,無須再變。依本王之見,一則有本王派出使臣奉上重金厚禮以示殷勤,二則又有我朝鮮國依恃的大明天朝在我們身後屹立如山——豐臣秀吉暫時還是不敢逞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