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情況?”陳波啞了半晌,依然沒能從震驚和不可置信中抽離。“他為什麼會到咱們隊來?”
他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去問身邊的塞琳,得到一個‘我也不知道’的眼神。
隻見機動隊大廳內,氣場和外表令人無法忽視的青年,一邊核驗著自己的身份,一邊漫不經心逗弄著腳邊兩個仿生機械的小家夥,看起來毫無新人的謙虛膽怯,反而像個oss。
視線在瞧瞧他身邊站著的金發少女,陳波恍然大悟:“我懂了!”
塞琳:?
“你沒看到昨天論壇上都傳瘋了,小元當著審判部老多人的麵親口承認,她和祁邪關係不一般。”陳波嘖嘖有聲,“這是追愛來了啊。”
雖然他是元幼杉的好朋友、正經的前輩,但這並不影響他私下裏吃後輩的瓜吃得津津樂道,甚至在一眾討論‘私人時間能做什麼細節’的不正經帖子裏,披著匿名馬甲不亦樂乎。
如今兩位正主都到了麵前,尤其是那位素有凶名的祁邪,不免讓他有些心虛;
同時興起了更濃厚的八卦欲。
塞琳是特戰隊的老人,在總部都有一定地位,對祁邪的了解也比一般人更多。
她略顯冷淡的單薄鳳眼,遠遠打量著一高一矮的青年男女,眼底蘊藏著隱晦的擔憂。
聯盟許多新人都沒真正見過祁邪,他近幾年同聯盟也處於一種相對穩定的平衡,與其說他是帝國的瘋狗,不如說他是匹孤僻而凶狠的獨狼,蟄伏了鋒芒和利爪。
更早的時候,在塞琳還是個新人的時候,曾親眼見到過祁邪最瘋批的時期。
她永遠不會忘記這人滿身被鮮血浸透,連頭發絲都在滴血,卻帶著瘋狂病態的笑意撕碎‘畸變種’的樣子,以及鋪天蓋地讓人呼吸不過來的壓迫感。
塞琳一直以為,像祁邪這樣常年處於崩潰的邊緣的瘋子,早晚會失控、會變成怪物被拔除。
哪怕他現在看起來,已正常了太多,但塞琳仍然對他非常忌憚。
連帶著擔心起元幼杉來。
她對聯盟中盛傳的八卦流言也有所耳聞,向來獨來獨往的祁邪空降機動隊,更是坐實了這些言論。
陳波還在說:“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這麼近的距離見到這哥,之前總部大會的時候我遠遠看到他一次,那個時候我就覺得,臥槽這哥們兒也太瘋了吧,剛剛處理完任務爪子上的血還沒幹,就這麼臭著臉大搖大擺過來了,總部的人臉是紅一陣白一陣。哪能想到我還有和他做同事的一天!”
見他一臉興奮,塞琳歎氣道:“你不覺得祁邪是個危險人物麼,此番來咱們隊伍應該就是為了小元,未必能和我們相處得好,估計老田也指揮不動他。他性格這麼強勢,我有點擔心小元……”
“是哦。”陳波撓頭,“人家連總部長都不理,咱老田一個二線小官肯定鎮不住啊。”
這邊兩人心中思慮,元幼杉並不知曉,直到祁邪登記完信息,她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你真的要加入機動隊?認真的?”
她聽說祁邪過去因為綜合性畸變方向,且能力驚人得強,被多個分隊拋出過橄欖枝,隻是他天性張狂偏執,骨子裏的孤僻和病理讓他無法忍受在人手下被束縛的感覺;
哪怕是議會總部,都難以拘束他的行動。
這樣一個人,如今主動要求調入機動隊,原因一目了然。
但元幼杉覺得沒這個必要。
“當然,不歡迎我?”
腦後紮著小啾啾的青年一整張線條流暢、棱角分明的麵孔,盡數展露,他唇角帶著笑,有種幼稚的得意。
“沒想到我會來吧,其實加入分隊也挺好的,隻當提前進入養老階段了。”
元幼杉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認,正規分隊的各項任務對於祁邪來說,的確很輕鬆;
他向來被聯盟當成兵器使用,執行的都是最困難、最危險的任務。
這麼想想他進入機動隊反而是件好事。
作為聯盟中唯一一個融合向畸變人,祁邪的各方麵價值無疑是很高的。
他右臂是能夠自由伸縮的機械爪,就是機械向汙染力量在他這具千奇百怪、拚接而成的身體上具現的部位,所以他進入機動隊是有正大光明的理由的。
元幼杉的多次遇險,讓最討厭被拘束、和人打交道的祁邪,陷入了煩躁中。
他意識到元幼杉是個非常有主見的小公主,並不會溫室裏的嬌嫩花朵,會聽話得避開風險,反而是危險集合體;
而自己也不可能真的把人拴在身上。
思來想去,既然對方難以改變,那能主動做出改變的就是祁邪自己。
因此他決定進入機動隊,並理直氣壯向聯盟提出了要和元幼杉一個組的要求;
都成了朝夕相處的隊友,總不會還把人搞丟了吧。
至於聯盟和特戰隊方是否同意,根本不在祁邪的考慮範圍,他隻是通知一下自己要過去;
事實證明無論上麵對此爭吵商討了多少回,都奈何不了他的決定。
小腿膝蓋被人抱住,祁邪垂眸看了一眼下方,“你們隊的小鬼?”
仰著頭的小衣用短短的手臂抱著他的腿,因為他是機械化的汙染物,觸感並不柔軟,祁邪一眼就看出他的異常。
此時他看起來帶著嬰兒肥的可愛臉蛋上,露出一個有些呆傻的笑容,看得祁邪眉頭一蹙,“嘖,小子撒開。”
小衣隻含含糊糊蹭著他的腿,覺得這個人類的身上有一種讓它非常舒服的力量。
“小衣還挺喜歡你啊。”元幼杉有些意外。
不久前智力緩步清明的江敘衣’,又被副隊江敘秋好不留情地帶走,重新格式化。
這一次的小衣相比過去更為呆傻,連有隊員上下班打卡也不怎麼湊上去說話了,整天抱著小愛發呆。
今天是它第一次這麼明顯地親近一個人,還是黑著臉渾身寫著不耐的祁邪。
仿生人身後圓滾滾的小愛操著一口萌萌的電子音,急得跳了好幾下,“放開!放開小衣,這是大魔頭!”
小愛的資料庫中有祁邪的信息,所以它知道祁邪過往的記錄。
祁邪視線掃了過去,那機器球極人性化地哆嗦了一下,不再說話。
生怕小衣被一腳踢飛的陳波,輕咳一聲走上前來,主動朝著祁邪伸出了手,硬著頭皮搭話:
“祁…哥,你好我叫陳波,是機動隊的正式在編隊員,以後咱們就是同事了。”
塞琳也走了過來,神情淡淡,態度甚至有些冷淡。
然而傳聞中孤僻高傲、無法相處的祁邪,卻挑眉頭一笑,頗為好脾氣地同陳波握了手。
他眉眼鼻唇本就生得豔麗到令人目眩,在那張略顯蒼白的臉上笑起來,唇齒間隱約露出的鋒利,更是帶著一絲突兀的危險和病態,“祁邪。”
陳波心裏咯噔一下,平白無故覺得自己被對方壓得矮了一頭,嗬嗬傻笑著。
一旁的塞琳眉尖微抽。
這個人,太危險了。
……
空降機動隊的新人祁邪,不出意外地又在論壇掀起了軒然大波。
但他本人卻毫無知覺,一改過往倨傲不服管家的傳聞,每天押著時間點老老實實上下班,製服也穿著。
當然也僅僅是穿著,一套銀白微反光的正經製服,都能讓他穿出頹靡感。
他本人義正嚴辭,聲稱初來乍到不懂隊中事物,需要一位‘前輩’帶領。
很快,他就和關心隊友的前輩形影不離。
拿著文檔準備送往相關部門的元幼杉進入電梯,在電梯門即將閉合的瞬間,一隻修長手掌伸了進來,抓在電梯門的一邊,阻擋了關閉。
重新打開後,祁邪轉了下肩,臉上帶著慵懶笑意,“前輩,你就這麼撇下新人不管不太好吧。”
元幼杉:……
似乎看出了她的無奈,這幾天祁邪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粘人精。
她走到哪兒對方就跟到哪兒,完全不顧及旁邊有沒有、是什麼樣的神情,故意一口一口‘前輩’地喊著,臉上卻帶著笑容,像條晃著尾巴故意跟在主人身後、不斷引起主人的注意的臭屁小狗。
“前輩你怎麼不理我啊,脾氣這麼大……”
“你別說話了。”元幼杉被吵得腦袋都大了,無視和假意憤怒都無法阻止幼稚狗狗翹尾巴後,她索性直接抬手,捂住了祁邪的嘴,手動讓他消聲。
電梯中終於有了短暫的靜謐。
手心中溫熱的觸感很柔軟,會讓人懷疑祁邪所謂的聯盟‘製造物’的真實性。
元幼杉道:“你是不是到了機動隊太無聊了,要不……你還是回去吧。”
被捂住嘴巴的青年眉眼還帶著淡笑,聞言紫瞳微眯,抬了下首讓鼻尖從掌心覆蓋下掙出,說話時濕熱的氣息盡數噴灑在女孩兒的手心。
“你嫌棄我?趕我走?”
他語氣有點凶,又帶了些自己完全感覺不到的委屈。
如果把這赫赫有名的殺神的行為放到聯盟忘上,定然會被無數網友譏笑他是純情幼稚小學生,還是脾氣梆硬臉還臭的那一種;
明明忍不住被吸引目光,卻嘴硬死活不承認,還要凶了吧唧地主動咋惹對方,希望對方的全部視線和心神都放在自己的身上。
元幼杉被手中噴散的呼吸弄得有些癢,忍不住笑了一下,順著委屈到臭臉的狗狗的毛。“是你打擾到其他人工作了!”
一想到陳波和其他幾個同事,碰到她時那飽含深意的眼神,以及搖著頭嘖嘖的樣子,她就覺得不好意思。
或許是因為狹小的空間,更能讓氛圍感上升,祁邪看著女孩兒的側臉和眼眸,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了一些東西。
他還記得從審判部離開的時候,那些部員看自己和元幼杉的奇怪眼神,臨走前他揪了一個家夥詢問,結果那人紅著臉支支吾吾,隻不停地說‘什麼也沒有,我們不是故意窺探您的的’。
一頭霧水的狗狗祁並不蠢,從那些躲躲閃閃另有深意的眼神中,隱約感覺到了什麼。
他第一次登陸了那個花裏胡哨的‘病變’app,在這個所謂最大的正經官方能力者交流平台上,看到了不少不得了的東西。
其中首頁被頂到極高的熱貼,有兩個都帶了他和元幼杉的名字。
祁邪點進去後,便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他看了整整一個下午,從眉頭緊皺到震驚,再到臉頰薄紅,最後眼神一點點晦暗,像在隱忍克製著什麼。
匿名論壇上的這些家夥,雖然被禁止開黃腔、惡劣辱罵詞彙,但仍然阻擋不了他們討論的廣度和深度。
在看到自稱是某審查部員的人發布的帖子,祁邪終於知道了那天元幼杉說了什麼,那些人又為什麼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們。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不僅僅是內網,甚至連許多普通公民都把他和元幼杉看成了一對,還在娛樂板塊搞了一個兩人的cp超話,熱度還不低。
盡管他不知道什麼叫做超話,但點進去那些以他們為主角的文章、圖畫,讓他身體微僵。
什麼惡龍囚禁公主、瘋狗強取豪奪、強製愛籠中雀……震撼於如今公民們的熱情程度的祁邪,也如被當頭棒喝,打蒙了圈。
那之後他看著元幼杉,視線都會忍不住躲閃,心裏愈發躁亂,腦海中會不自覺地浮現出那些文字和圖畫。
祁邪雖然是人造物,但他從未覺得自己不是人,也知道正常生理;
隻不過因為性格和心理,他從來都覺得情愛這種東西距離他很遙遠,他一輩子都不可能愛上一個人,那太愚蠢了。
他一直以來也很困惑,為何一看到元幼杉這個小公主就會覺得高興,對方一遇險他就焦灼恐慌。
元幼杉就像牽動他的引子。
看到那些文字圖案、以及那些討論他們是戀人的帖子,祁邪除了暗自地竊喜,緊隨湧上的便是最真誠的欲念。
他恍然大悟,卻又覺得合情合理,自己對元幼杉動情了。
隻不過這份情感中交織著太多的,是偏執的,更有強烈的占有欲。
若是其他人初步意識到自己的情感,或許會糾結、會避開對方冷靜一段時間,但祁邪並不這樣想。
從始至終他都把嬌弱的小公主當成自己的。
她一身傷痕,是被自己叼進了窩裏的漂亮雀鳥,精心養護著,斷然不可能有放棄的一天。
祁邪想要更多,想把小姑娘包裹在掌心裏。
此時四周太過安靜,不知怎得祁邪就想到自己在論壇上看到的那句話,那句從元幼杉自己嘴裏說出來的話;
他忽然很想知道女孩兒當時是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語氣,心裏又在想些什麼。
所以他稍稍湊近,一雙迫人的紫瞳縮緊,“你那天在審判部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話?”元幼杉語氣平穩,看起來很是無辜。
祁邪眯了眼,聲音喑啞,“你別裝傻。”
“我那天說了很多話,一直在回答鈺姐的問題,這麼多天過去了,我也不太清楚……到了,我該過去了,你還要來嗎?”
從d區七十餘層一直到b區,千回百轉的電梯甬道結構,讓聯盟大樓成了互通的建築群。
電梯門打開,元幼杉微微彎了杏眼。
在狗勾即將要炸毛的時候,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是問那個?”
“普通男女。”她伸出手點點自己,又點點祁邪,“吃飯、睡覺不算私人時間嗎。”
纖細的手腕猛然被一種略帶刺癢的絨毛質感收緊,是祁邪的尾巴。
有些焦躁的狗勾連尾巴都有些炸毛,變得沒有那麼柔軟了,他力道有些大,尾巴尖收緊沒讓元幼杉往b區走,黑與白交織更顯出一種令人口幹舌燥的禁錮和脆弱。
“你之前抓過我的手。”祁邪輕哼一聲,“普通男女都會這麼做?”
盡管那真的是很久以前了。
之所以抓住他的手腕,也是因為那時他機械爪上都是血漿,元幼杉給他清洗。
但強勢的狗勾理直氣壯忽略了那些,無論他麵上多麼盛氣淩人,耳朵卻紅得像要滴血。
元幼杉垂眸,像是在認真思考。
她纖細的手腕被尾巴圈得有些泛紅,反手擼了一把黑尾的尖端,原本就有些炸毛的尾巴更是一個激靈徹底繃緊了。
祁邪微微瞪大了眼,向來挑著笑容、一派陰鬱的神情,第一次顯得有些呆傻,這是極難見到的。
他喉頭滾動著,像在強行隱忍著某種翻湧的情緒,病態蒼白的麵頰上浮現出薄紅,讓他看起來更為豔糜。
“你?”
他很想問元幼杉是不是故意的,但又覺得這養在深宮不諳世事的小公主,不會那樣。
緊接著祁邪便看到女孩兒神情有些為難,“好像是不會這麼做……”
她晃了晃手腕,一臉誠懇,“要不你鬆開吧。”
小狗咬牙,怒氣衝衝。
“不鬆!”
……
將文檔送到b區部門後,元幼杉短暫停留了小半天,對‘006汙染事件’的彙總徹底結束。
除了她以外,大部分被精神汙染牽連到的無辜公民,也都隨著汙染本體被拔除而恢複了正常。
隻有那個池山區小鎮上的人,每天仍然被噩夢糾纏,據說那些曾經默許的旁觀者和受益者們,隻要一閉上眼,就會看到刑璐璐以及一個個慘死的無辜之人來找他們索命。
短短一個多星期,已經瘋了三個人。
具體原因卻怎麼也找不到,很是奇怪。
元幼杉聽著,斂眸微微一笑,“可能這就是報應吧。”
她摸了摸手腕,神情很是乖巧。
誰也不會知道,她的身上曾經寄生著一顆汙染物眼球,如今那枚眼球正深深埋在小鎮的某處地下。
“還有一件事,因為你在兩次汙染災難中的出色表現,總部認為你有能力升級為精英小隊,公民等級也可以升級為一級了。以後你的待遇和福利會更上一層樓,恭喜了。”
元幼杉:“謝謝許經理。”
除了這些,在結案的文檔上元幼杉看到了許多總結性的細節,以及案件中那些不合理的地方。
聯盟已經確定了反動勢力在006案件中的確做了手腳,但也隻能不了了之。
總之,這一次重危級汙染算是徹底翻篇了。
從b區出來後,元幼杉的心情略有些低沉,所以祁邪也就沒有追纏。
過了兩天已經平靜下來的祁邪,逐漸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被元幼杉調戲了。
無論他如何再提,女孩兒都是一副‘我不是我沒有’的淡然神情,難得讓脾氣暴躁的狗勾吃了悶氣。
但很快他就沒有精力糾結這件事了。
因為每兩年一次的、由議會主辦的國宴,終於到了來臨的時候。
006事件發生的當天,元幼杉和祁邪就是在中心區的成衣區被卷入的,所以對此事印象深刻。
就連聯盟網上也都會討論此事的。
這是聯盟中最大、也是象征著頂尖權威的宴會,出席著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當然還有各個邦國的王子和公主;
雖然邀請人數有限,但當天會直播宴會,每年的流量都很高。
還沒開始,網上便幾乎將受邀之人的身份和名單都扒了出來,其中的對於元幼杉和祁邪的討論也頗高。
【誰能想到上一次‘帝國的明珠’出席時還是坐在淨化房車裏的,如今不僅國亡了,人也變成金剛芭比了。】
【祁爺可是從來沒去過,這次會因為元幼杉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