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音甫落,圍觀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對跟在黑皮身後的嘍羅們叫道:“你們這群楞頭青,要是也活得不耐煩了,就跟著這個叫黑皮的的流氓地痞去幹壞事!不過,我勸你們,千萬不要聽黑皮的!他雖然三十多歲了,但他家陡四壁,上無老,下無小,至今仍然是光棍一個。他可是一人飽了全家飽,就是坐牢甚至挨槍子子,也是無牽無掛,一了百了。而你們就不一樣,上有老,下有小,沒有子女也有兄弟姐妹,沒有兄弟姐妹還有表親郎舅親,萬一打傷了人或是打死了人,是要負法律責任的。你們自己坐牢或者是被判死刑,又有多少親人為你們傷心呀!你們不能不好好想一想後果。陳富田是什麼人?他所犯罪行屬什麼性質?你們難道真的就沒有考慮過嗎?你們給他當打手,不是將自己也買給了流氓集團嗎?將來算起賬來,你們可就是這個流氓集團的成員之一了,就算沒有坐牢,戴在頭頂上的那頂‘流氓分子’的帽子可是要陪你們一輩子的。要是傷了人,牢就有得你們坐了;要是將人打死了,你們的命也就玩完了。你們替他們賣命,難道你們的性命就這麼不值錢嗎?你們都是聰明人,所以,我勸你們千萬不要上黑皮的當,給他當槍使。他反正是已經戴上了‘流氓分子’帽子的人,狗改不了吃屎,他的本性就是如此,再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如果他還想再奔,也隻能是往無期徒刑和死刑奔,你們陪他玩,得不償失呀……”
我聽了此人的這一席話,覺得他不但敢講,而且還很有說服力。從他教訓年輕人的口氣來看,他應該是一位長者,並且是一個不怕邪的人。他是誰呢?
當然,他的這一席話,對黑皮來說是非常不中聽的。所以,不等此人話音落地,他就回過頭搜尋講話人,並大聲罵道:“這是哪個活得不耐煩的家夥在放屁?”
那人回應道:“你這個無娘無爺的狗雜種,老子站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就是當年新四軍江南遊擊大隊臨江獨立團手槍隊的隊長朱毛苟!你罵老子是放屁,說明你是一隻真正的狗,聽不懂人話!我剛才說的話,是講給受你蒙蔽的人聽的,是真正的大實話。要是跟你這樣的沒有人性的狗,老子才不會浪費口舌的。如果老現在有杆槍,肯定會將你這個長得勉強象人,其實是狗的怪物一槍給嘣了!”
有人叫喊道:“朱大伯,罵得好,罵得痛快!”
什麼?這個講話者就是朱毛苟!想不到他會在這種場合出現!雖然他站在人群外圍,無法看到他的身影,但聽其聲,他應該就是朱毛苟無疑。正象剛才那個叫喊者所言,他對黑皮這隻狗確實是“罵得好、罵得痛快”!這種疾惡如仇、痛快淋漓的罵聲隻能出自他朱毛苟的口,正是他朱毛苟的火爆爆、熱辣辣的脾氣的反映。我真恨不得立即衝過去同他相認,同他傾訴戰友之情,離別之痛,思念之苦。但是,我也明白,我是不能在這種場合主動跑出去同他相認的,否則,不但衝淡了現在的鬥爭的氣氛,甚至會讓前來尋釁的這群癩皮狗以為謝困難同朱毛苟早就有聯係的印象,從而授人以柄。因此,我盡量克製自己的感情,裝成與他毫不相識的樣子,靜觀事態的發展。已經見到了他,而且戰鬥在同一條戰壕裏了,這就足夠了!也許這種“相見不相識”(當然是裝的)還可以為以後正式見麵時增添更多的話興呢!
黑皮盡管是個潑皮無賴,但得知罵自己的人就是朱毛苟時,氣泄了不少,聲調也低了不少。他不敢用髒話頂撞朱毛苟,隻是對嘍羅們說道:“不要聽這個老家夥挑撥離間!他是老革命又怎麼啦?還不是被‘流放’到我們這個山旯旮裏來當普通老百姓。就算他現在仍然在位子上,老革命也會遇到新問題嘛!在對待謝秘書這個問題上,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個棘手的新問題。因為謝秘書是地委書記的兒子,他反對也難,包庇也難。反對,就是反對共產黨;包庇,就是包庇地痞流氓……”
朱毛苟聽不下去了,對他罵道:“放你娘的臭屁!老子回到殷家埠不是你個狗日的所說的‘流放’,而是掛職休養。‘老革命會遇到新問題’這話是沒錯,比如說,象你們這樣的地痞流氓又出現了,這對我來說,確實是個新問題,是我做夢也不沒想到的。現在解放都五十多年了,地痞流氓和黑社會這種已經成為被徹底鏟除了的人間毒瘤,怎麼又冒出來了?盡管有了這種“新問題”,但我相信,我們黨和人民政府一定領導廣大黨員和人民群眾重新將這種人間的毒瘤割除掉。所以,我勸你個狗日的別高興得太早了,不信你就等著看!你還說什麼我在對待謝秘書的問題上就不好辦,完全是一派胡言。盡管你們口口聲聲說謝秘書跟你們是一夥的,但隻要不是神經病和苕,誰都不會相信你們的這種鬼話。我雖然與謝秘書沒有任何接觸,但從他來接駕渡鎮短短的幾天的表現看,我堅信他是一個有正義感的熱血青年。他雖然是高幹子弟,但沒有一點高幹子弟的紈絝氣。他不但不以高幹子弟自居,相反恥於人家將他當高幹子弟對待。鄉親們之所以喜歡他、敬重他,就是看到他對老百姓有一種深厚感情,處處為老百姓著想,為老百姓伸張正義。他之所以要為羅家灣的羅家父女打抱不平,就是這種感情的最好的體現。你這種人渣想用這種卑劣的手段朝他身上潑髒水,完全是徒勞的!”
黑皮在朱毛苟的嚴詞訓斥下,已經沒有了先前的那種氣焰了。但他是個鴨子死了嘴巴硬的家夥,仍然不甘心失敗。但又不敢對朱毛苟大勢謾罵,隻是對他的嘍羅們叫道:“不要聽這個老不死的胡說八道!我現在不想同他過多計較,等我們教訓了這個不講義氣的姓謝的家夥後再找他算賬!”
跟著他瞎胡鬧的那幫混混和“雞”們,盡管已經沒有了剛來時的那股囂張的氣焰,但是還不敢公開同黑皮對著幹。在黑皮的唆使和催促下,還是跟著他向謝困難衝了過來。那些“雞”們則裝腔作勢地呐喊助威。
謝困難見黑皮帶著人衝了過來,顯得十分沉著和鎮定。他對讓明山說道:“你照顧好白局長,看我如何製服這群王八蛋!”
黑皮揮舞著手中的木棍,朝謝困難打將過來。隻見謝困難不退不讓,就勢抓住向自己打來的木棍,不管黑皮如何掙紮拉扯,竟無法將木棍奪回。那些嘍羅們並不知道謝困難武功非同一般,一見此情,還以為是因謝困難人高馬大,所以隻是力氣也大的原因,為了幫黑皮奪回木棍,便揮舞著手中的木棍和扁擔朝謝困難打來。謝困難將手中的木棍輕輕一擰,便將黑皮手中的木棍奪了過來,然後朝打來的木棍、扁擔一掄一擋,隻聽一連串的“哐當”的響聲,這群嘍羅們手中的家什便紛紛落地!不少人的手大概是被震得發麻吧,在他們手中的木棍和扁擔落地後,竟一個個地搓揉著雙手。
黑皮以及手下的嘍羅們都驚呆了,一個個嘴巴好象都含著一個大雞蛋,眼珠子則象是突然變成了電燈泡子似的,一個個張口結舌,呆若木雞!
那些以為有恃無恐的“雞”們,一見謝困難的神力,則發出一片“媽呀”的驚呼聲。
圍觀的人群中立即響起了歡呼聲。
朱毛苟也情不自禁地叫了起來:“好!有種!”
我雖然知道謝困難會武功,但也沒有想到他會有如此神力,不由也暗自吃驚。我想,別看黑皮他們人多,若真的動起手來,估計也不夠謝困難痛快玩上一回的!
謝困難見黑皮等人一下子變成了象被重霜打過的蘿卜英似的,冷冷一笑,將手中的木棍往地上一丟,對黑皮和他的嘍羅們揶揄道:“不想這位叫黑皮的‘好漢’和他的這幫哥兒們都謙讓了,既然你們都放下了手中的‘凶器’,我也就不再同你們計較了。不過,你們回去後,得認真想一想,就是要當狗也得看主人是誰,給陳富田這種人當狗,是絕對沒好下場的……”
黑皮是個無賴,雖然被謝困難的武功所震懾,但是絕對不願就此認輸。他撿起地上的木棍,裝著若無其事地舞動著,然後往地上杵了兩下。趁謝困難不注意,悄悄地繞到他的身後,突然揮棍朝謝困難的後腦勺砸將過去!有人一見,情不自禁地發出“啊”的一聲驚叫。我開始並未注意到黑皮的卑劣行逕,當發現他舉起木棍朝困難打去的時侯,除了驚恐外,就連喊叫都來不及了,隻是心念電閃,估計謝困難這下可能要遭大難了……
隻聽“嘣”的一聲,謝困難的腦袋著實地挨了黑皮的一棍。令人意外的是,謝困難雖然挨了一棍,卻象沒事一樣,而黑皮的棍棒卻斷為兩截!
圍觀的群眾見謝困難重重地挨了一棍,一片驚叫聲。當他們發現謝困難雖然挨了一棍卻沒有倒下,在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也擔心他會受內傷,有人甚至喊道:“快將謝秘書送到衛生院……”
謝困難摸了摸腦袋,朝我和讓明山笑了笑,然後大聲對四周的群眾說道:“鄉親們,你們別擔心,我謝困難是打不死的金鋼……”
四周群眾一聽,立即報以狂風暴雨般的掌聲。
黑皮沒有想到謝困難重重挨了自己的一棍後竟然無事,不但沒有倒下,相反神態自若,談笑風生。他這才知道,此人並非象自己見到過的一些高幹子弟那樣不經打。他撿起已經斷成兩截的木棍,用一種懷疑的目光望著謝困難,說道:“你練過武術?”
謝困難見黑皮這副模樣,大概是想戲弄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吧,故意裝成十分痛苦的樣子,一邊揉著腦袋,一邊說:“我雖然沒有被你打死,但肯定是受了內傷,以後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可得找你算賬了……”
一個估計是能玩一兩套拳腳功夫的小個子說道:“謝秘書,你就不要再戲弄我們的黑皮大哥了,是我們有眼無珠,小看你了。我敢肯定,你一定是位武功高手!否則是絕對扛不住黑皮大哥的一木棍的——”
讓明山說道:“算你小子眼睛還沒有瞎。告訴你吧,謝秘書就是我們臨江地區武術培訓中心的武術教練,不要說挨一棍,就是挨上十棍百棍,也會毫發無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