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河狼 第四十二章 敗陣野豬嶺(3)(2 / 2)

我來不及多想,吩咐二寶子:“把銷子摘下來,大夥一齊推,看能不能出去?”二寶子急忙摘下了三角架,爬犁跟車頭徹底脫鉤了。然後鑽進駕駛室,大夥一齊圍上,無奈拖拉機不是汽車,履帶旋轉著,靠不上人,使不上勁。再說了,這塊鐵疙瘩自身就是一萬來斤,陷在泥中,僅靠三五個人,又能怎麼樣呢?“屁事不當!屁事不當!”四驢子濺了一身汙泥。河水繼續增多,失去了木爬犁的牽引,車頭越陷越深。漸漸的,鏈軌不見,機器泡在黃泥中,發動機卻仍然有節奏地響著:“突突突,突突突……”見事不好,二寶子緊忙跳了下來,沒有摘擋,空負荷,履帶在不停地旋轉著,機身也一點點地陷下去。機車越陷,我心裏頭越沉。要知道,柳毛河林場不是富裕單位,這台拖拉機是夏季生產中唯一的交通工具和生產工具。我是生產場長,失去了拖拉機,今後生產怎麼辦呢?李春霞眼尖,突然驚恐地喊道:“哎喲媽呀!你們看哪!水裏頭是什麼?”大夥清清楚楚地看到,泥水先是黑的,隨著鏈軌的不停旋轉,泥水就由黑褐色變成了橙黃色、灰白色,發動機還在繼續突突。洛陽拖拉機廠的發動機,其質量可以說是世界一流的。機體陷下去了一半,幾乎就要浸泡到了排氣管子和空氣濾清器,座席早已不見,操縱杆僅僅能露著兩個手柄,發動機還在不緊不慢嗵嗵地響著。

同時大夥也驚訝地發現,有幾條灰黃色的長蟲在緩緩地遊動著。

一條兩條三條四條……汙泥變成了古銅色,隨著一陣刺鼻子的腥膻味,霎那間,幾百條長蛇就一齊從水中鑽了出來,迎著陽光,昂著腦袋,眼睛賊亮賊亮。也許是不適應地麵上的溫度吧,身體有些發僵,但嘴裏的信子卻是在飛快地轉動著……這麼多的黃蛇一齊出現,人人恐懼得目瞪口呆,汗毛直豎。“哎喲媽呀!嚇死我啦!嚇死我啦!”金京子驚慌失措地喊著,氣喘籲籲地跑到了眾人後麵。“玉珍姐!快走呀!快走呀!”李春霞臉色蠟黃,全身篩糠般地抖動著,哭叫道:“我的腿,腿不聽使喚了呀!玉珍姐,快走!快走啊!”妻子崔玉珍,緊急關頭卻顯得非常沉著冷靜,她拉著春霞和京子的手,輕輕說道:“不怕的!不怕的!它們剛剛冬眠醒來,行動不快,是追不上人的!”玉珍一說,毛骨悚然的我,也在惴惴不安中冷靜了下來。後退了幾步,繼續關注這些冷血動物的下一步行動。

這些黃蛇最大的有兩米多長,胳膊粗細,由那條大蛇率領,蛇群並沒有到處亂爬,似乎是在一種無形的暗示指導下慢慢爬上了木爬犁。繼續前進,最後爬到了那頭死亡了的野豬身上。數百條蛇,眨眼之時就把野豬的屍體覆住了。在溫暖的陽光下麵,水中鑽出來的蛇,還在繼續運動著……不大一會,在野豬的屍體上麵,長短粗細不一的黃蛇,堆起來足足有一尺多厚。發動機終於停止了運轉,水麵上,僅僅露出了排氣管子,霎那間,周圍的一切也都變得那麼寂靜,我往前走了十幾步,從紅毛柳條子的縫隙中望去,河裏的景觀,又一次讓我驚訝不已。河水中有幾十頭野豬,身體靠著身體,像人類中的抗洪勇士,用自己的軀體建成了一道水壩,樹起了一道豬牆。

牆這邊水高成湖,逼水淌了過來,把機車淹沒。望著它們,我全身上下不由打了一個透骨的寒戰。我們繼續徒步前進大約走出了一百多米,玉珍再次提醒我道:“明貴,你看看後麵!”我扭頭一看,全體突擊隊員在磕磕絆絆地跋涉著,後麵是老嶽父,身背長槍,目無表情。“你往山頂看呀!”妻子頭也沒回。我停下來,轉過身望去,在黃龍溝北坡的山頂上,野豬王在一動不動地盯著我們呢!昂首挺立,威風八麵。

長長的獠牙非常刺目,雪白的眉毛更是格外分明,身後和左右是它大大小小數百個子孫,下沉了的拖拉機就在它的鐵蹄下麵,真要是襲擊我們,我們就是插上翅膀也休想逃脫啊!我心裏又是一沉,毫無疑問,當初二寶子不開車軋死那頭野豬,拖拉機是不會陷在那兒的!它們這次行動,是針對著這台東方紅牌拖拉機來的。動物的報複心很強。抬頭再看,那幾十頭野豬從河套中爬了上來,全身水淋淋的。正一個跟著一個,嘴上哼哼著,一步步爬上了山去。不知是哪根神經的支配,衝著豬王,我放開喉嚨喊了一嗓子:“豬王,再見了——”受我情緒的感染,眾人也都停了下來,沒人指揮,卻是異口同聲的:“豬王!再見了!放心吧,我們人類會善待你們的!”嶽父老泰山再次鳴槍,以示禮謝,“咚!咚!咚!”人類的友好信號,豬王和它的家族也許是接收到了吧!先是豬王一聲吼叫:“啾——”蒼涼、悲切、酸楚。繼而是數百頭野豬一齊“哞——歐——哞——”地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