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3 / 3)

日本人有三怕,怕雪崩、怕海嘯、更害怕地震,這三怕,想想就讓人膽顫心驚!唉……日本的領土,可是至今呢!北海道附近,還有四個小島被蘇聯人霸占著。弱肉強食,這個世界,自古以來就是不公道啊!”白牡丹的感慨,很自然地流露出了對本民族的感歎,她為國土的被占而憤憤不平。忽然,白牡丹又指著逃進來躲災的小豹子說道:“宮隊長!看見了吧!今天是小豹子救了咱倆的命啊!人得講良心,特別是你宮本魁,沒有小豹子,一開始那頭母豹子就把你毀掉啦!小豹子這一天就救了你兩次,小豹子對你是有感情的喲!”說著,白牡丹把小手抽了回去,出神地盯著躲在角落裏的那隻小豹子。宮本魁始終沒有表態,對白牡丹的評論他也能夠認可,今天進溝,是小豹子救了自己兩次。可是與那群梅花鹿相比較呢?是功大於過?還是過高於功?如果它不背叛了自己,把老豹子引去,妻子桂蘭也不可能死吧?特別是這最後的一次,除了“葉卡捷琳娜”和幾隻漏網者,其他的梅花鹿都讓它給毀啦!想想鹿群,一百多條活生生的命啊!母豹為了效忠它們的王子,把鹿群咬死又垛在了樹下。

我不來尋鹿,它又怎麼能救我?鹿都死了,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不把它殺掉,牧鹿人還有臉活著?想到這兒,宮本魁默默地掏出來一把短劍,攥在手上,盯著豹崽,準備狠狠地甩過去可是又有些於心不忍。與此同時宮本魁也清清楚楚地看到:小豹子全身都在顫抖著,目光複雜,既有痛苦又有些怨恨,蘊含著一些無奈;想乞求理解,可是又說不清楚;它很鄙微又很坦蕩。它兩次救了宮本魁,但是心裏頭也再明白不過:“對鹿群是多麼投入啊!毀掉鹿群是我的罪過,我再忠誠,他也不會饒恕於我了!此時此刻,趁他猶豫不決,我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吧!感情需要磨合,仇恨更需要時間上的淡化,知恩圖報,來日方長。”想到這兒,小豹子一聲慘叫:“歐!”聲音帶著顫音;隨著一聲慘叫,小豹子一躥就飛了出去。順“天橋”飛奔;讓宮本魁再次呆愣在了那兒。小豹子走了,白牡丹和宮本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唉——怕死鬼,不為了救我,它早就走啦!”“是啊!知足吧!宮隊長!這隻小豹子您沒有白救,況且它的傷殘,也是你一手給造成的呀!功過相比,你又占了幾分?”見他握劍在手,白牡丹不客氣地說道。

大麵積的雪崩終於慢慢地停了下來,洞外麵的曠野很快就恢複了它原有的寂靜和恐怖。宮本魁知道:雪崩和石雨一樣,靠著山根,仍然有死角。於是他對白牡丹說道:“趕緊下去,下去弄點兒飯吃,先填飽肚子再考慮別的。”說著,手抓犴皮繩子,輕輕一躍就滑落了下去。站在洞下,望著封凍了的小河那邊,整個溝穀,晶瑩的冰雪有五六米厚。大自然是無情的,莫文生和張德林不知道在何處。獵狗和馬匹無影無蹤,順積雪和冰塊的縫隙找去,隻有風樺樹的西側,梅花鹿屍體的垛堆,幾根鹿腿還能隱隱約約地看見。鹿毛在拂動,褐黃色的鹿毛伴隨著晶瑩剔透的冰雪,在依然怒吼著的西北風的肆虐下,仿佛是繼續在訴說著什麼,也許是在抱怨主人考慮得不周……因為岩石洞的下麵是死角,所以白牡丹的背囊和獵槍並沒有被深埋。背囊內有燒酒,有臘肉,可是倆人都沒有了食欲。張德林死了,莫文生、莫文財死了。張德林和莫文生都有家屬,一位是“棒米樓子”,一位是鄂倫春族的李桂麗豔。回到老鶴林,在兩位家屬麵前該怎麼交待?

夏天時於良子之死,老於太太差點兒哭死,但畢竟有於寶坤作她的工作。如今這兩位家屬呢怎麼安慰,又怎麼去麵對?這肯定是一件很頭疼的事情。雪大,風冷,坡陡,路滑。宮本魁與白牡丹,一前一後默默地趕路。宮本魁渾身是傷,深一腳淺一腳,踉踉蹌蹌,磕磕絆絆,三步一咧嘴,五步一咬牙,爬上山頂,狗皮帽子就不知不覺就溻濕了。想想夏天,他是和黑牡丹在背著豹子皮跋涉的。如今呢?黑牡丹變成了白牡丹,沒有灰蜘蛛的追殺,可是也沒有因身負豹子皮那種騰雲駕霧的輕鬆和愜意。開始不以為然,兩次進溝才真正地體會到:得一張豹皮,尤其是成年的黑豹子皮,並非想象的那麼簡單和容易。前兩張出洞又被灰蜘蛛劫了回去,後來又在紅石砬子上懸掛。如今可好,剛剛剝離,沒有出溝,莫文生和張德林就葬送了性命!如果說世界是物質的,豹子皮的得失又怎麼解釋?林海雪原上跋涉,前麵的宮本魁,心情是複雜的。他喜歡白牡丹,喜歡她的勇敢,喜歡她的堅毅,喜歡她的漂亮,更喜歡她的熱情與溫柔。

可是他必須把她上交,回家以後,交給組織,交給國家的司法部門。不忍心、不情願,但必須履行黨員的職責和公民的義務。她當特務,是共和國的罪犯。憑感情用事,不把她上交,陳書記那兒又怎麼交待?放走是不可能的,繼續匿藏,自己也是犯罪啊!想想是自己把她關進牢獄的,違背了意願就不由得一聲聲歎息:“唉!唉……”“宮隊長!你歎息什麼呢?”積雪在腳下嘎吱嘎吱地響著,白牡丹明知故問地小聲兒說。“小宋,你加入組織了嗎?”宮本魁站了下來。“什麼組織?”白牡丹又往前邁了兩步。“特務組織!你們,日本關東軍的?”宮本魁轉過臉來,臉色非常非常的難看。“哦——”白牡丹一愣,看著對方,吞吞吐吐還是說了實話:“參加了!當然是,參加啦!都是少女,四十多個人呢!在新京長春,我是主動要求,留在了北滿的,更大部分,是我父親在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宮隊長!不,宮大哥!你知道嗎?光複以前,你的名字我就非常熟悉了。是父親告訴我的,他告訴我……告訴我……”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說了半句又咽了下去。“告訴了你什麼?”宮本魁按著腰部,因為傷疼又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