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車都能遊走何況是人呢?大自然一旦發怒，所有的動物不都得任其擺布?再聰明、再狡猾、再野蠻，再有本事的人類又能怎麼樣呢?隻能是等死，或者是聽天由命……正挖空心思地琢磨著，下麵的張德林就手捧著喇叭喊上了：“宮隊長哪!宮隊長!幹啥呢，你們倆在裏頭?該走啦!下來吧!談情說愛也不分個時候，操!狗起秧子——你們倆就扯吧!黑牡丹知道啦!不把老根一塊兒給你們剜了下來!唉!草船借箭——現成的。你們倆可好，臭哄哄的，不怕受了風呀!”風大雪緊，加上有驚無險，白白撈到了一張黑豹子皮，因為興奮，得意中也就可著勁兒呼喊，葷的素的什麼話都來：“悠著點兒吧，我的宮隊長哎!兩朵牡丹，都讓你給掐了!後老婆打孩子——又一頓了吧!也得替我們哥倆，考慮考慮吧!見了好吃的，就不再摞筷……你們倆不下來，我們倆要走啦!老娘們兒在家還掛著哪!”沒有生火，天氣寒冷，豹子皮已經打捆，河邊上，他正跺著腳一個勁兒地喊呢。
透過風雪隱約地看到，那張特大號的黑豹子皮，早被莫文生馱在了馬上，馬在悠閑地吃草，三條狗在啃著骨頭：“嘎嘣嘎嘣!”非常的香甜，也特別的有滋味兒。像人類一樣，嚼它的骨頭也是一種報複，遺憾的是老鴰子沒來，不知道是天冷還是雪大，盡管血腥味刺鼻子，成群的烏鴉均沒有光臨。烏鴉們為啥不來品嚐呢?無影無蹤，寂寞又空曠。除了紛紛揚揚的雪花，就是狂風在咆嘯般的嘶聲吼叫著：“嗚——嗚——嗚——”莫文生在掩埋弟弟的屍體，砍來樹枝一層又一層地覆蓋著，突然小豹子哀叫了起來：“歐!歐!歐!”緊張、迫切、恐懼。豹王斃命，媽媽也死了，其他的同類逃走，小豹子為啥還在這兒待著?它的哀叫又是什麼意思?獵狗沒叫，因為啃著骨頭正占著嘴呢!莫文生無動於衷，小豹子皮，三年都不到，白給他他都懶得去哈腰。張德林沒有那個膽量，別說這兒是大本營，就是換個地方，老娘們兒不給他助膽，見了動物他也不敢開槍。況且已經得到了，得到了小豹崽它媽媽的皮子。小豹子又叫，爬到了樹上，如入無人之境，最後又爬上了“天橋”，在封了凍的河水上空，衝著洞口，一聲聲地慘叫：“哇歐!哇歐!哇歐!哇歐!……”
風吹著它的絨毛，扭著脖子歪著腦袋，尾巴先是上下舞動，幾秒鍾之後又變成了左右搖擺，哀叫聲迫切而又焦慮。目光中有淚花，也有悔恨，毫無疑問，小豹子的叫聲是衝著宮本魁和白牡丹來的。“小豹子叫啥呢?走，趕緊下去看看!可能又要出什麼事了吧？”宮本魁說著就要下去，可是剛抓住犴皮繩索，旁邊的白牡丹鬆本貞慧子一把就將他扯住了。“不行!不能下去!”白牡丹以女人的細心和敏銳，破譯了小豹子的秘密。“為啥?”宮本魁問道。“為啥，你瞅瞅小豹子哪!你看它的眼睛，它的神態，你再聽那叫聲，多著急啊!”白牡丹的聲音特尖特亮，帶著顫音，在洞底的深處一遍又一遍地回蕩。小豹子的哀叫聲仍然在繼續，而且由哀鳴上升為慘叫，絕望而又恐懼。宮本魁懵懵懂懂中還沒拿定主意呢!絕望般的小豹子，猛地一跳就躥了進來。越過活人，又越過了死人。剛剛落腳，洞口外麵就是漆黑般的一閃，隨著就傳來了山體塌落的轟鳴聲，石洞內猛地一顫，隨著就有雪霧撲了進來。力太大了，巨手一樣，兩人一下子被推進去有十幾米，抵著岩石才沒有被推倒。好險啊，再有兩米，旁邊就是那條轟鳴著的暗河……“雪崩啦!”不等情緒穩定，兩人就不約而同地一塊兒喊道。“哎喲我的媽呀，多危險啊!”白牡丹氣喘籲籲，臉色慘白，看著湧進來的積雪，十三具屍體，眨眼就被覆蓋。外麵的雪崩還在持續著：“轟隆。”每一次雪崩，石洞口都有雪霧撲進來。三次雪崩，石洞內便積了半米多深的雪，很可能還有第四次、第五次……
宮本魁定了定神。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左手竟然緊緊地攥在了白牡丹的右手上。他沒有鬆開也舍不得鬆開，盡管後背，有兩處傷疤火燒火燎的生疼。與母豹子拚搏，剛才又被岩石撞擊了一下。但白牡丹的小手，通過胳膊上的脈絡，似乎為自己在揉摸著一處處的傷疤，疼痛銳減，思維立刻也就活躍了起來。由雪崩他聯想到夏天的那場暴石雨，七鬼峰的西側比刀削的還陡，摩雲擦天，峰巔上的積雪經年都不化。據說有不少獵人進了豹子溝，都因為雪崩而葬送了性命。也是因為雪崩，自然災害頻繁，獵人均聞之打怵，黑豹子才選準這兒為根據地。黑豹子來往有“天橋”為路，再說它們也有預感，不等雪崩，提前一步就躲了起來。“完啦!完啦!老莫和張德林都毀啦!”被毀的不僅僅是獵人，還有三條獵狗和所有的馬匹……看著外麵持續的雪崩，白牡丹也意識到了兩個人手在握著，她沒有脫開，而是故意更靠緊了一些，意味深長地說道：“嗬!宮隊長!在日本，雪崩是太平常，太平常啦!旭川你知道吧？”見宮本魁搖頭，她不在乎地說道：“劄幌你知道吧?”見宮本魁再次搖頭，她就有點遺憾和大煞風景了，舒了一口涼氣：“真是個老屯，還出了幾次國呢!連劄幌、旭川你都不知道啊?北海道呢?這回該知道了吧?”宮本魁回答：“當然知道啦，不少俘虜，都是北海道的。我擊斃了一名師團長，掛中將牌子，驗明查身，他也是北海道的。”白牡丹急了：“別說政治，我討厭政治，我說的是北海道的旭嶽山!”“山”字音拉得很長，很長。她小嘴翹著：“旭嶽山年年都有幾次雪崩。雪崩的時候特好玩，也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