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昂貴的金字塔(3 / 3)

不到半小時,胡編輯叫我了。她說:“您的小說我大致瀏覽了一下。說實話我不喜歡寫婚外情的小說。而且出版局也對這類題材設限。如果您要在我們這裏出版,您得付兩萬元的書號費,算是讓我為您承擔了風險。這算是看在您與唐社長的朋友關係上,否則……”。

我一聽,耳裏就像闖進一隻蒼蠅,嗡嗡的攪得我心煩意亂。我激動地說:“您不喜歡,讀者喜歡啊!出版局有什麼理由反對?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妮娜》、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克拉林的《庭長夫人》、司湯達的《紅與黑》、施耐庵的《水滸傳》、曹禺的《雷雨》不都寫了婚外情嗎?古今中外的文學泰鬥能寫,為什麼我就不能寫?我承認,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家庭發生婚外情,可它到底是存在的啊。我不說存在就是合理的。可文學就是生活的反映。為什麼要諱疾忌醫呢?你不寫,不出版,婚外情就會自生自滅嗎?況且,我隻是想通過這個故事,告訴人們愛情是應該遵守道德和法律的規則,否則就會自蹈覆轍。這個主題不正體現我們文學應肩負的教化社會風習的責任嗎?”她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像我就是小說中的那個第三者辰詩雨。

她鄙夷地訕笑道:“你寫那些不道德的情感,隻能說明你小說格調低下。”

“如果一部小說揭示的是真實而生動的關係,那它就算得上是一部道德作品。”我振振有詞。

她詫異地仰起頭。我說:“這不是我說的,是戴維·赫伯特·勞倫斯的精典論述。”

“這是我的意見。您自己看著辦吧!”她冷冷地把我的書稿推到一邊,然後迫不及待把眼睛繼續貼到一堆稿紙上,旁若無人地拿起圓珠筆在紙上橫衝直撞。紅色的線條在文字的曠野裏泛濫,像洪水勢不可擋地肢解著文稿。

我冷不丁問:“稿費怎麼算?”她嗬嗬輕笑一聲:“能給您把書做出來,讓它在市麵上行走。這對您已經很不錯了。您想想,這書號也是我們買來的。我們的編輯費、版式設計費、印刷費,還有宣傳費、運輸費等等,這些都算是我們義務為您做。”

我輕蔑地瞟了她一眼。“那就謝謝了!敢情您天天都在這裏學雷鋒!”自從溫總理為農民工討工錢後,農民工一天的工資也不少於五十塊錢哩,我這腦力活兒怎麼就下賤到這地步!我卷起書稿,往腋下一塞,就往外走。

我和三個陌生的男女站在電梯裏,從電梯的不鏽鋼麵壁上可以清晰地影照這三個陌生人正不約而同地向這位高挑的長發女人行著注目禮。她披著齊腰際的直發,一雙彎月似的眼睛調皮地看著她的主人。她天真無邪,眼裏隻有藍天和白雲。她的頭發烏黑發亮,泛著錦緞的光澤。走起路來如行雲流水,清爽優雅,長發像音樂為她靈動閑靜的步幅打著溫婉的節拍。隻須一次,便讓你過目難忘。

我每次不得不出門見人,離開時別人總禁不住起身默默地注視,像欣賞一道稀有的風景目送我走出他們的視線。我知道這是我長發的魅力。它成為我無意撩人眼球的風景。

她對我今天的行為看來還比較滿意。她在鏡子裏看我的目光從來就是這樣自信而不失溫婉。我對她閃了閃眼睛,表示對她剛才的一番行為肯定有嘉。

我從城堡樣的三十層高樓裏出來,比雷峰塔下壓著的白蛇娘娘還要難受。

我離開那棟樓時,又回頭看了看樓頂上那本攤開的大書,忽然覺得那更似古埃及的金字塔,或許它注定是辰詩雨要走進去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