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淚水落進海裏(2 / 3)

我說,“是的,現在還有哪個男人會為愛情堅守到底?我剛剛從報上讀到一則消息:在汶川地震中背亡妻回家的‘四川情義男’,和相識僅九天的深圳打工女在深圳舉行了集體婚禮,正式步入了婚姻的殿堂。現在哪還有什麼情義男?全是記者為吸引他人的眼球,給別人硬生生貼上去的標簽。”我聯想起報紙給我捏造的緋聞,就對記者的職業操守有了深深的懷疑。

“也不能一概而論。再說人死不能複生,我們不能強求一個人為愛情守寡。對愛情的忠貞,在我看來就是像愛人所期待的那樣好好地活!讓生命體現出最大的價值。”李行健看了我一眼說。

我無話可說,因為愛情對我實在太陌生。“你的手怎麼啦?好像短了一截。”我再次注視著李行健的左手,發現真的有了異樣。

“我去汶川了。那兒開始重建家園。我送一個六人的作家團去的。餘震時一塊水泥板軋斷了我兩根手指。”他伸平了左手,我看見他的中指和無名指果然斷了一截。

“什麼時候的事兒?”我大吃一驚。

“就在我們看完電影的第二天就出發了。我永遠記得那天,我們在電影院的接吻。那個吻一直陪伴我咬緊牙關,渡過十指連心的痛苦。”

“別這樣說。我不值得你這樣珍惜。”

“我明白我們其實分屬兩個不同的階層。可人生中有些美好的東西是不以意誌為轉移的。我想忘記你都不行。”李行健說出這樣的話讓我的心刺痛難耐。他繼續望著前方說,“我是準備留在災區的,可受傷的手指又讓作家們不得不想辦法把我送回來。我在成都人民醫院住了一個周才回武漢。我特別感謝一個作家。是他給我交的醫藥費,而且始終陪在我身邊。他是那個作家代表團的團長,叫王勢坤。”

“真的嗎?我也認識他。他是買斷我小說影視改編權的老總。”我喜出望外,又不能太高興。我說:“讓我摸摸它們好嗎?”

“哪個它們?”李行健詫異地望著我。

“你受傷的手指。”我的聲音竟似在夢囈中穿行。

他把車停靠到路邊。我雙手捧著他的左手,那兩個光禿禿的肉樁子讓我心肌抽痛地難受。我輕聲問:“它們還疼嗎?”

“不疼。”他搖搖頭,眼裏盡是滿足的笑。

“公司賠你損失了嗎?”

“賠我損失?不用。我是誌願者。”

我又大大地驚駭了。“這算什麼,你知道那個王團長怎麼做的嗎?他捐出了一部小說的全部稿費。據說有三十多萬元。那天下大雨,我們幾乎看不到一米以外的地方。可他硬是拄著拐杖爬山采訪,給當地人做心理輔導。發生六點七級餘震的時候,他從山上滾下來,差點回不來。”

我淡淡一笑。那三十萬元對王勢坤來說不過是幾張紙。他靠榨取無數編劇的剩餘價值,不知買過多少女子的處女膜。

“王勢坤的哪部小說?是江漢出版社出版的嗎?”我推算了一下,木蘭湖的新聞發布會應該在去汶川之後,王勢坤怎麼隻字未提?媒體上也嗅跡無聲。

“聽作家代表團的小李說,叫《贖罪》,是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的。”聽到書名,我倒佩服王勢坤的勇氣。他是應該向什麼人贖罪的。但是,一個文化商人能做到這一點,也難能可貴。畢竟文化產業也不是見效快的生意。我心裏升起一股暖流,緩緩輻射全身的每根神經。

“你去汶川為什麼也不給我通報一聲?這樣的英雄壯舉是值得大書特書的。況且你受了傷,別人照看你總不如我這個女性朋友照看得細致。你知道我的手機號。”

“沒什麼。你不知道人一旦親自踏入那片廢墟,就像退役的戰士回到了狼煙紛飛的戰場。隻想一個勁地衝鋒,占領,奪取,卻又是那麼地渺小,力不從心。你看,我人是去了,沒做出什麼豐功偉績,倒成了大家的負擔。”他又側目深情地凝望著我,“不,我不會讓你看見我的血和淚。我隻要你聽見我的笑聲、歌聲,還有我給你講的故事。”

“想不到你永遠都是浪漫的。”我喉嚨一陣哽咽,這就是他要證明給我看的嗎?我說:“行健,我們說好了,我們隻能是好朋友。你別為我做傻事,我要你好好的,這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能沒有你這個朋友。我需要你,你的父親也需要你。”他抿唇無言。我看見有淚花在他長長的睫毛上閃耀晶瑩的光。

想到他的父親和他那個破亂的家,我憐惜地問:“你們搬家了嗎?”

“搬了。可住的更糟糕。”

“為什麼?政府不是有還建小區嗎?”

“我爸沒要。”他又望了我一眼,“他要的是補償款。他要留著出書。”

“那你們現在住哪裏?”

“租的,一間小平房。還好,有廚房和衛生間。我爸已經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