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愛情紅綠燈(2 / 2)

車流依然在我身邊順水前行。一雙大手把我攙扶起來。“潤青,怎麼會這樣?”是他,就是他。我前生今世的孽緣。他不由分說,就匍匐著把我抱起。我和他,不,現在我像蜘蛛一樣附著在他身體裏,合二為一,穿過如織的車流。我牢牢攀住他的脖子,他性感的密密匝匝的胡茬子觸到了我的嘴巴。我就那樣定定地看著他。第一次那麼清晰地看他濃黑的眉毛、挺括的鼻子,厚薄均勻的嘴唇,淚水橫飛。他說:“我得把你送醫院。”

我望著混茫的天空說,“我沒受傷。我剛從醫院出來半個月,我不想進醫院。我討厭醫院。”他說:“不行。你在流血。都是我不好。我必須把你送到醫院才放心!”他這樣一說,倒讓我覺出子宮深處針紮般的疼痛。我冷冷地說:“那你就抱著我去吧!我不想坐車,我疼。”其實我怕把他的車坐髒了,我能感覺到血在咕咕地往外泉湧。他望著我,沉悶地瞟了一眼我的胸,我知道此情此景又讓他想起了那個美麗的雪天。我們的愛情剛剛萌動,以為如雪花一樣純潔曼妙,不料竟是凍土無情的掩埋。我不敢與他對視。我閉上眼睛,任他抱著。我一句玩笑他竟當了真。

幸虧,中南醫院就在一站地開外。他抱著我。我始終幸福地看著他。在心裏想起張愛玲對胡蘭成說的那句話“生死契闊”!他說:“都怪我,為什麼要叫你呢?”我想告訴他,隻因那會兒,你把我的魂都叫走了。身體所以就輕飄起來。現在又飄到你懷裏。是上帝可憐我對你的惦念才安排我們這次巧遇。可,終於沒有說出口。他是我的仇人哩。再仔細一想,他幾乎就要成為謀殺我的劊子手。他真是我的克星嗎?

他大步流星的步伐,讓我一會兒就來到了急診室。醫生一看,“快進婦產科,想必是流產了。”我腦子嗡地一響,有猛遭悶棍的鈍擊。怎麼會?我剛剛歡娛的心瞬間跌入低穀,淚水奪眶而出。

我幾乎想都沒想就給候耀祖撥了電話。撥出去又後悔。我想糾正又開弓沒了回頭箭。我本能的衝動是想在王勢坤麵前秀恩愛。讓他的心再次品嚐撕裂的痛苦。這是我唯一可以告慰我父親的方式。可我立即想到我與候耀祖同房才剛剛過去十九天。他來了,我該怎麼收拾這盤殘局。這孩子無疑不是候耀祖的,而是王勢坤的。我該怎麼辦?我還是撥通了候耀祖的電話。我告訴他,我剛才是和他開玩笑。我並不在醫院。我最討厭醫院了,怎麼會又到那裏去。不過是考驗你對我有多關心!

候耀祖說,“那好。把我嚇一跳!我正開會。開完會,我再和你聯係。”

我終於緩一口氣。婦產科醫生對王勢坤抱怨說:“下雪天,你不應該讓她出去的。孩子才一個月,最容易流產。做父親的對孩子的母親要多一些關心才好。”王勢坤十分尷尬。我剛才的柔情一到醫院就分崩離析了。這真是一個理性的地方。我對王勢坤冷冷地說:“放心,這不是你的孩子!你回去吧!一會兒我的男朋友就會過來。希望你盡早離開,別給我惹事端。”說完,他和護士就用產婦車把我推進了手術室。

我躺在產床上,醫生手中冰冷的器械和她們對我孩子父親的抱怨,我都一概充耳不聞。我現在特別著急,怎樣才能盡快離開這裏回家去呢?怎樣向候耀祖隱瞞事情的真相?

我從產床上做完刮宮手術,出來時,王勢坤果然已經離開。迎接我的是候耀祖焦急的麵孔。護士把我送回病房,對候耀祖說:“你們究竟誰是孩子的父親?病人很虛弱,建議讓她住院觀察幾天。”候耀祖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王勢坤一腳跨了進來,差點與護士撞個滿懷。王勢坤手裏捏著一張紙,見到候耀祖本能地縮到褲子的口袋裏。候耀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我看見他太陽穴的青筋暴綻,兩隻拳頭為他周身鼓著勁,他藏藍色的西褲也在微微地抖動。我腦子一片空白,像一個罪犯恭候著審判的到來。

“怎麼又是你?”候耀祖說。

“對不起,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錯。”王勢坤誠懇地接招。

“影視公司有什麼了不起?她求你,我可不求你。滾!”這樣的話竟然出自候耀祖的嘴,讓我心驚肉跳。

一向大度平和的候耀祖讓我一時陌生起來。我呆呆地望著他,不知道他龐大的身軀裏還隱藏著什麼驚人的爆發力。他沒有看我,而是緩緩地踱到窗戶邊。窗台上有三缽花草。吊蘭、玻璃脆和仙人球寂然地肅立著。天空像一塊久不清洗的大抹布。陽光隱在遠遠的角落,讓這些花草奢望著再來一次光合作用。我起初還試圖向侯耀祖隱瞞什麼,策劃什麼,好博他繼續的歡心,現在突然地心灰意冷起來。我在他身上原本沒有播撒過愛情的甘露,現在即使一切都瞬間揮發,也一點不足惜。我轉過身假寐,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