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玉林做完這些，便咚地跪下。泥水浸過膝蓋，也不顧惜。燒了一把冥錢，點燃三炷香，插於木牌前。其餘的也都點燃了，一把插下去。拜了三拜道：“老劉，我們認識也快二十年了吧。記得當初我們同一天到的英租界巡捕房麵試。你穿一件破單衣，肚氣眼都露在外麵。我卻是西裝革履。你問我是不是也來混口飯吃。我往後退了一步，不想理你。因為我聞到你身上有一股豬屎氣。後來你說，確實幫人殺過幾天豬。你真是沒心沒肺，又湊到我耳邊說，如果我有你這身行頭，就不來給洋鬼子打工了。我望了你一眼，再看看周圍，都是麵黃肌瘦，補丁窮酸樣。我好似忽地比旁人真的矮了三分。老夥計，我們盡管不似一條道上的人，可欣賞眼光怎的驚人的一致呢？你看，我們竟然同時喜歡上了一個女人，妓院的女人。誰也不會想到妓院這堆汙泥裏，還能長出一朵冰清玉潔的荷花來吧。可我們相信。我們去了，還偏是正爾八經愛上了。可我們這麼聰明的大老爺們，咋就輕易相信了郭三子那狗日的水客呢？我這輩子好像還沒恨過什麼人，原來唯一生恨的竟是你。你的飯瓢子就是我給你繳的哩。你可能至今都沒想到為什麼你一連三天遲到吧？是郭三子幫我撥慢了大廳的鬧鍾。這狗日的，就認錢，隻要給錢，沒有他不能辦不敢辦不想辦的……”
曹玉林說累了，膝蓋也又冰又疼，就站起來作揖告辭。他最後望了一眼，就頭也不回走了。一趄一拐，徑回漢口去。他不是原路返回，而是沿糧道街，橫街、府街下河去了。他怕自己心一軟，就去了桃花塢。胭脂巷，他現在是怕勝於愛了。他想割開些枝枝蔓蔓，從此了無牽掛。
曹玉林到了英租界巡捕房。聽老同事說，郭三子被打個半死關在拘留所。他給看守遞了十兩銀子，便直接進了拘留所。郭三子披發跣足坐於地上。屋子裏還有8個下層華民。他們見曹玉林如此體麵的人進來，許是保釋郭三子的。曹玉林散幾個月餅，大夥兒搶著吃了，紛紛退到角落裏去。
郭三子動彈不得，腿腳打折了，唯有一雙眼睛隱約在亂蓬蓬的頭發裏，發著無神的光。整個人像一堆垃圾攤放於地。這些都不再能喚起曹玉林一絲憐憫。曹玉林狠勁踢了郭三子一腳，道：“還認得我嗎？狗雜種！”
“曹老爺！”郭三子抬起頭。鱷魚似的眼睛向上翻著。一口濃痰堵住喉嚨，咕咕地冒泡。他認出了這位總是有意無意給自己送銀子的體麵人，眼裏閃出一絲驚喜的綠光。可他不明白今兒個這位爺怎的放下斯文踢了他。本能地縮腿，可腿有些不聽使喚，收不回。
曹玉林覺得這樣還不解恨，又朝他那張不吐人話的嘴猛踢一腳。“畜牲！這還算是便宜你的。你自己說吧。你對我劉某人犯下哪幾條死罪。”曹玉林怒吼道。
曹玉林做完這些，便咚地跪下。泥水浸過膝蓋，也不顧惜。燒了一把冥錢，點燃三炷香，插於木牌前。其餘的也都點燃了，一把插下去。拜了三拜道：“老劉，我們認識也快二十年了吧。記得當初我們同一天到的英租界巡捕房麵試。你穿一件破單衣，肚氣眼都露在外麵。我卻是西裝革履。你問我是不是也來混口飯吃。我往後退了一步，不想理你。因為我聞到你身上有一股豬屎氣。後來你說，確實幫人殺過幾天豬。你真是沒心沒肺，又湊到我耳邊說，如果我有你這身行頭，就不來給洋鬼子打工了。我望了你一眼，再看看周圍，都是麵黃肌瘦，補丁窮酸樣。我好似忽地比旁人真的矮了三分。老夥計，我們盡管不似一條道上的人，可欣賞眼光怎的驚人的一致呢？你看，我們竟然同時喜歡上了一個女人，妓院的女人。誰也不會想到妓院這堆汙泥裏，還能長出一朵冰清玉潔的荷花來吧。可我們相信。我們去了，還偏是正爾八經愛上了。可我們這麼聰明的大老爺們，咋就輕易相信了郭三子那狗日的水客呢？我這輩子好像還沒恨過什麼人，原來唯一生恨的竟是你。你的飯瓢子就是我給你繳的哩。你可能至今都沒想到為什麼你一連三天遲到吧？是郭三子幫我撥慢了大廳的鬧鍾。這狗日的，就認錢，隻要給錢，沒有他不能辦不敢辦不想辦的……”
曹玉林說累了，膝蓋也又冰又疼，就站起來作揖告辭。他最後望了一眼，就頭也不回走了。一趄一拐，徑回漢口去。他不是原路返回，而是沿糧道街，橫街、府街下河去了。他怕自己心一軟，就去了桃花塢。胭脂巷，他現在是怕勝於愛了。他想割開些枝枝蔓蔓，從此了無牽掛。
曹玉林到了英租界巡捕房。聽老同事說，郭三子被打個半死關在拘留所。他給看守遞了十兩銀子，便直接進了拘留所。郭三子披發跣足坐於地上。屋子裏還有8個下層華民。他們見曹玉林如此體麵的人進來，許是保釋郭三子的。曹玉林散幾個月餅，大夥兒搶著吃了，紛紛退到角落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