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善惡有報(3 / 3)

“我的爺,您可把我急死了。您說這家要沒您,我咋活得出人來!您都倒床兩天三夜了。白日夜裏盡是胡話。什麼胭脂,銀子,騙子,聽也聽不清,聽也聽不明白。又不好讓外人照看,怕外人聽見了您的心事,傳揚出去不好。”

“說的什麼混話!我竟有心事?大老爺們,有什麼心事不能昭告天下的?老婆子,盡在這兒跟我說三道四。不怕我心煩,就走遠些。我想一個人靜靜的。”

“隻要老爺好好兒的,就是曹家的福,我的福!”梅氏絞著衣角袖子,退出臥室去。他們是分房而睡的,自那次在彩霞房裏聽了一夜幹叫,便有些陽萎了。梅氏雖是回了經血的人,性的要求還是時起時伏。他不喜歡她老在半夜醒來,在被子裏伸手撫弄撩撥。原來是受不了誘惑,又不願與她共赴性事。現在是想將陽具封存起來,從此收韁勒馬,做個無情無欲之人。

曹玉林穿好衣服,站到地上,才發現頭重腳輕,頭暈目旋。扶著檀木滴水鏤花床架,緩緩度至神廳。魯順扶著坐下了,又伺候些烏雞天麻湯、銀耳紅棗粥,兩碗吃下。全身血脈才通暢起來。他說:“叫夫人過來吧!我有話要問。”

梅氏從陽台上剪了紫色勿忘我花枝,插於神案前的玻璃瓶裏。在對麵坐了。抬頭看自己的男人,氣色和緩,口唇有了血色,便微微一笑:“有什麼指示?剛回過神來哩。沒啥大事,就緩些時日吧。弄不好,我答的不對您的路,又怕把您急著了哩。”

曹玉林抿唇一笑道:“你有這番好心,也難為了你。這家裏還有些什麼事,你是瞞著我的?”

“豈敢,豈敢!黃臉婆哪像夫君還一表人材,走出去別人還以為您沒婚配,說不定還有媒婆給您牽紅線,找媳婦哩。”梅氏打趣道。

“別跟我貧嘴!老婆子了,還說些沒輕重的混話!”曹玉林老著臉道,“我且問你,新生這小子是不是還背著我找你拿過錢?什麼時候拿的?拿了多少?他說沒說做什麼用?”

“你這樣肯定,好像是沒拿也拿過了。”梅氏想了想了,道:“你不提醒我倒忘了,新生確實拿過三千兩銀票,說是為修川漢鐵路入股。我說等你回來商量再說,他卻等不及,說是入股的人多了,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後來一想,你不也入過股嗎?我索性拿給他了。”

“什麼時候的事?”

“好像是新義第二次出國前。新義總不回家。你也忙的天天不見人影。我沒個人商量,就順著他了。他難道把錢拿出去賭了嫖了?不會。我了解我兩個兒子。他們不會去那些髒地方。他們是有教養的孩子。我從來都這麼認為。”梅氏臉上現出一位母親自豪的光輝。

曹玉林頓時明白了。小兒子用三千兩銀子去請劉銀根,劉銀根再托郭三子求王士豪。兒子和劉銀根都被騙了。他們卻都蒙在鼓裏。郭三子把銀子揣進了自己腰包,壓根兒沒去碰那鼻子灰。

梅氏見曹玉林神思遊移,又問:“出什麼事了嗎?隻是我忘了。這樣算起來,我們家投在修鐵路上的就有一萬三千兩銀子。”

“他媽的,至今鐵路的影子都沒見著。如此魚肉百姓,國將不國了!”

“算了。別說了。反正都打水漂了。”

曹玉林雖然才發現又損失了三千兩銀子,心底卻是歡喜的,他為兩個兒子手足情深感動。十指連心啊。而他雖然也有三弟兄,卻已形同陌路了。曹玉林老家在漢陽鄉下。前兩年連發水災,家鄉顆粒無收。有的搶米行,有的全家投水自盡,後湖的粥棚天天擠爆。有的為掙一碗粥喝,打得頭破血流。曹玉林為了接濟兩位兄長,讓他們來水陸街他辦的棉花打包廠工作。目的是想拉兩個哥哥一把。可他們卻暗地中飽私囊,年終分紅還嫌分配不均,勞騷滿腹。他一氣之下趕走了兩個哥哥。曹玉林後來也多次後悔,怨自己太殘忍,可沒辦法。他心裏很苦。親情是血濃於水的,是錢買不到的。而往往因為錢,顯出人內心的情分來。

曹玉林走到沿江路上,便見俄租界傳來悶的一聲響。他不知何故,循聲望去,見寶善裏濃煙滾滾。一會兒,俄警傾巢出動。

正是冤孽有頭債有主,家和骨親萬事興。也不知濃煙處發生了何事,且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