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毛蟲的行進列隊(2 / 3)

這個工程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完成。每天晚上,天氣允許時,工程必須加固、擴大。因此當暴風雨天氣持續、鬆毛蟲的身體處於毛蟲狀態期時,勞動者的行會必須存在,不得解散。但是,如果沒有特殊安排,每次夜間考察都會導致這個行會解體。在這個填飽肚子的欲念產生的時候,個人主義就會抬頭。鬆毛蟲在或大或小的程度上分散開,在周圍的枝杈上離群索居。每條鬆毛蟲都分開單獨吃它的鬆針。那以後它們怎樣重新聚集、重新變為群體呢?

每條鬆毛蟲留在路上的絲線就使這個變得容易了。有了絲線的引導,任何鬆毛蟲不管住的多遠,都能夠回到同伴那裏去而不會迷路。它們從一簇細枝,從這兒,從那兒,從上麵,從下麵匆忙趕來。於是分散的隊伍很快又重新集合起來。絲線比道路更好。它們是群體的紐帶,是維持共同體成員緊密結合不可分割的網。

在每個鬆毛蟲的前麵,都有一條領頭的鬆毛蟲,不管隊伍或長或短。我稱它們為列隊的首領,盡管首領這個詞用在這裏不是很得體,但是我想不出更好的詞。的確,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把這條鬆毛蟲和其他鬆毛蟲區別開來。它碰巧排在隊伍的最前麵,僅此而已。在這些鬆毛蟲中間,每一個首領都是臨時指揮官,現任總指揮。因為如果發生什麼意外,隊伍拆散,然後按不同的次序重新組合,它就又變成了其他蟲子。

鬆毛蟲的臨時職務使它擺出一副特殊姿態。當其他的鬆毛蟲排得整整齊齊順從地跟著它時,這個首領會突然搖搖擺擺、動來動去,把身體前部一會兒伸向這兒,一會兒伸向那兒。在行進時,它似乎在探路。它真的在探測地形嗎?它是在選擇最利於通行的地點嗎?或者它猶豫不決僅僅因為它們還沒有走過的地方缺少一根引導的絲線嗎?它的下級非常平靜地跟著它,腳爪間的細帶子使它們非常安心。但是這位首領卻沒有這種支持,很不安。

從那黑色發亮、像一滴柏油那樣的腦袋下發生的事,我為什麼不能看出些什麼呢?從行動來看,它的確有那麼一點洞察力,能夠在經過實驗後,辨認出過分粗糙不平的地方、過分滑溜的地麵、沒有耐受力的粉狀地點,特別是別的遠足者留下的絲線。我和鬆毛蟲的接觸交往中它們告訴我這就是它們心智的全部,或者說幾乎是全部。真是可憐的腦袋,真是可憐的蟲子!保護它們團體安全的就是一根絲線!

行進的列隊長短不一。我看見在地上操演最美的行列長十二三碼,有將近三百隻鬆毛蟲。這些鬆毛蟲排列得整整齊齊,像條波浪形的帶子。哪怕隻有兩個列隊,也是秩序井然。第二個列隊緊跟著第一個列隊。

二月,我的暖房裏有各種長度的列隊。我可以給它們設下什麼陷阱呢?我隻想到兩個:取消首領和砍斷絲線。

取消列隊的首領並沒有任何惹人注意的變化。如果這沒有引起任何騷亂,行進列隊就絲毫沒有改變。第二條鬆毛蟲一旦成為首領,立即知道了它的職責。它選擇,它領導。更確切地說,它是猶豫不決,它是摸索試探。

絲帶斷了也無關緊要。我把列隊中央的一條鬆毛蟲取走。為了不引起列隊的騷動,我用剪刀截去這條鬆毛蟲占據的那一截絲帶,並且抹除它剩下的最後一點兒絲線。截斷以後,行進列隊有了兩個獨立的首領。後麵那個行列可能會和前麵那個行列會合,它同前麵列隊的間距很短。如果這樣,事情就恢複了原狀。更加經常出現的情況是,這兩個部分不再合二為一。這種情況下,就出現了兩個不同的行進列隊,每個列隊都隨心所欲的遊逛,越走越遠。但是不管怎樣,兩個列隊的鬆毛蟲遲早都會在截斷處找到引路帶子,回到蟲窩。

這兩個實驗很普通,沒有多大意思。我想到了另外一個很有概括意義的實驗。我打算在破壞這條可能改變道路方向的絲帶之後,讓鬆毛蟲畫個封閉的圓圈。隻要沒有將火車頭引向另一個分岔的扳道岔,火車頭會按照既定的線路前進。鬆毛蟲總覺得前麵的絲質軌道上沒有阻礙,沒有一處有扳道岔。它們會繼續沿著同樣的軌道前進嗎?它們將堅持走一條永遠不會到達目的地的路嗎?我們需要做的是用人工的方法製造這個圓圈,這個在普通條件下沒有的圓圈。

第一個想法是用鑷子把火車尾部的絲帶夾住,不要抖動,讓它彎曲,然後將尾部放在行進列隊的頭部。如果充當開路先鋒的鬆毛蟲加入了這個列隊,事情就辦成了。其他鬆毛蟲就會忠實地跟隨著它。這個實驗在理論上很簡單,但實際操作卻很難,不會有什麼有價值的成果。這根絲帶非常纖細,會在它稍微帶起的一些粘住的沙粒的重壓下斷裂。即使不斷裂,無論我們多麼小心,後麵的鬆毛蟲也會感到騷亂,它們會蜷成一團,甚至舍棄絲帶。

還有一個更大的困難時,鬆毛蟲行進列隊的首領拒絕接受放在它前麵的帶子。帶子被截斷的一端使它很懷疑。它無法辨認出原來那條沒有斷裂的路,於是它一會兒朝著偏右的方向、一會兒朝著偏左的方向前進。它巧妙地溜開了。如果我試圖幹預,把它帶回我選擇的道路上,它就會拚命拒絕,蜷成一團,一動不動。很快列隊就會陷入混亂。我們不要堅持下去了。這個方法不好,非常費勁,而且能否成功還值得懷疑。

我們應當盡量少幹預,並且設法得到一個自然的封閉圓圈。這能做到嗎?是的,能。我們沒有進行任何幹預,就看到了一個列隊沿著一條完美的環形跑道行進。這個結果值得我們高度注意,我認為這是偶然條件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