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蛾現在自由了。人工的水塘——那隻杯子十分狹小,這使它很快就接觸到了它想要尋找的東西。這是一捆幹燥的細枝,這是我特地為它挑選的細枝,長度相同,直徑很小。這個木匠比利用細根時更加小心地在藤柳上丈量了一個合適的長度。為了到達將斷裂的部位,需要伸展身體,伸展能夠向它提供非常準確的丈量長度。
石蛾用大顎耐心地鋸開它要的截段,然後用前爪抓住,把它橫放在頸部下麵。它後退到原來的住所,把這個截段也帶到了匣子邊沿。於是,對植物側根截段進行加工的操作以同樣的方式重新開始。就這樣,同樣長度、中間充分黏結、兩端空著的小木塊就疊搭起來了。
木匠使用這些供它挑選的優質材料建成了相當漂亮的建築物。藤柳全部橫向排列,因為這樣最方便運輸和布置。藤柳中部固定,因為吐絲器工作時,兩隻控製住木塊的臂膀應該在兩邊抓住。每次黏結的長度都幾乎保持不變,因為吐絲時,這個長度等於先在這裏、然後在那裏低頭的彎曲程度。整個建築是個多邊形,接近於五角形,因為從一個截段到另一個截段,石蛾轉身的弧度和每次黏結的範圍相同。操作方法的規律性使建築也具有規律性,但是必不可少的是,材料必須與之協調。
石蛾在天然水塘裏並不經常擁有我在水杯裏所提供的優質藤柳。它什麼都會遇到,它就使用它遇到的那些東西,比如木頭塊、大的種子、空貝殼、莖稈、不成形的碎片,不論好壞,不用鋸子進行修整,是怎樣就怎樣使用。這是一種大雜燴,是偶然性的果實,產生的就是一個醜八怪建築。
石蛾沒有忘記它的天賦,隻是它缺少優質的材料。如果有一塊合適的木場,它會立刻回到合乎規範的建築上來,它身上帶著這種建築的設計圖。它用同樣大小的死扁卷螺製作閃亮的飾麵匣子;它用一捆細根來製作漂亮的柴捆,由於腐爛這些細根已經隻剩下僵硬壁紙的木質中軸。這些柴捆會為我們提供藤柳製品的樣品。
讓我們來看看當石蛾不能加工它喜愛的截段時它的工作情況。如果沒有粗糙的碎石,我們就會回到醜陋的套罩上。它使用浸泡的種子的癖好使我產生了試驗種子的想法,例如鳶尾的種子。我選擇了稻米,因為它很堅硬,等同於木材;而且由於它的潔白,它橢圓形的形狀,很適合藝術性的磚石建築。
很明顯,我那裸露的石蛾不能用這樣的礫石開始工作,那它們會把最初的基礎固定在哪兒?它們需要一個可以迅速簡單建成的基礎。水田芥的側根構成的臨時匣子為它們提供了這個基礎。將水稻的籽粒放到這個支撐物上,這些籽粒直著或斜著,形成了一個優雅的小象牙塔。繼細小的扁卷螺構成的匣子之後,這是我見到的最漂亮的物件。它恢複了井然有序的狀態,因為整齊相同的建築材料有助於石蛾正確規範的方法。
這兩項證明就已經足夠了。細枝和稻穀證明:石蛾並不是那種愚蠢的家夥,就像水塘裏那些醜陋的建築所表現的那樣。這些大型建築工程者堆積起來的物品,這些不同物件堆積起來的荒誕的藝術品,是偶然發現的物品產生的無法避免的結果,石蛾隻能湊合使用這些物品,毫無選擇餘地。水棲木匠有它自己的技藝,有它自己的設計原則。當運氣好時,它就能製造出一些漂亮的東西;當運氣不好時,它就會像別的動物一樣,製造出一些醜陋的東西。窮困導致醜陋嘛。
石蛾還有另外一個特點值得我們注意。它經受過許多次的艱苦磨練卻仍然堅忍不拔。當我剝光它的匣子時,它又為自己製作了一個,這和大多數昆蟲的習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大多數昆蟲不會重複做過的事,隻會根據通常的習慣將做過的事繼續下去,而不考慮已經受到破壞或已經消失的部分。而石蛾卻是一個例外,它會重新開始,它是從哪裏得到這種才能的呢?
我了解到,當有了緊急情況時,石蛾能夠快速地離開它的匣子。我把捕獲到的石蛾放在鐵盒裏,除了捕獲物被浸濕以外,盒子一點兒也不潮濕。我將這些捕獲物鬆散地堆積在一起,以防太過雜亂,並且可以最佳占用可使用的空間。我不需要關心其他問題。在我捕魚和回家的兩三個小時之內,讓石蛾保持良好的狀態,這就足夠了。
回到家後,我發現許多石蛾離開了它們的住所。它們赤身裸體地在空匣子和仍住著居民的匣子之間攢動。眼看著這些被攆出住所的小家夥在豎著的小木板上,拖著裸露的肚子和纖弱的用來呼吸的毛皮,惻隱之心不禁油然而生。這並不困難,我將它們全部倒進了玻璃水塘裏。
沒有一隻石蛾擁有未被占用的匣子。也許要找到一隻合適的匣子需要很長時間。它們認為還不如拋棄舊衣服,為自己製作一個新的匣子。很快,它們便用玻璃水槽裏的材料——一捆細枝和水田芥,為自己修建了至少是暫時居住的、用植物側根做成的住所。
由於水槽裏缺水,而且比較擁擠雜亂,使我的石蛾囚徒非常不安。它們在冒著巨大危險的時候,脫去了笨重的、難以攜帶的外衣,匆匆逃走。它們剝去外衣以便更好逃離。這種突如其來的驚慌失措不是我引起的:那些對水塘裏的食物感興趣且頭腦簡單者並不多。石蛾沒有提防它們的狡詐行為,這種突然離開肯定有人為幹擾以外的其他原因。
我大概知道這個原因了,這個真正的原因。水塘一開始被一打龍虱占據著,這些潛水者的活動手段非常奇怪。某天,我把幾隻石蛾毫無惡意地放到龍虱中間。唉,我這個冒失鬼究竟做了什麼啊!龍虱這些海盜們躲藏在岩石的坑窪處,立刻收獲了意外的食物。它們奮力劃槳,迅速撲向木匠的隊伍。每個海盜抓住一個匣子的中部,拔掉貝殼和木柴,力求剖開獵物。這場旨在獲得匣子中美味的殘忍戰爭正在激烈進行,石蛾被緊緊夾住,出現在匣子口。它滑到外麵,迅速從龍虱的眼皮底下逃走,而龍虱似乎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