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騎著騾子的朝聖信徒正趕往巴格達、大馬士革(Damas-cus)和麥加。他們能站在阿拉法特山(Mt.Arafat)山頂上俯瞰一下聖城,這一生最大的心願也就了了。而在克爾白(Kaaba)那塊神聖的黑石前祈禱過後,他們就可以獲得“哈吉”的榮耀稱號,這意味著他們是去麥加聖城朝拜過的信徒。
走到一個公認的危險地區,我們加入了一個商隊。有段時間,還有一小隊波斯士兵與我們同行,他們身披藍白相間的鬥篷,係著繡有銀色圖案的皮帶。他們先表演了好幾段花樣馬術,表演完了就過來討賞,還說要不是他們保護著我,我肯定會落入搶匪手中。我沒錢給他們,隻得鄭重起誓我從來沒請求他們保護我,用這話挽回一點麵子。
6月13日,我們進入克曼沙城,穿過嘈雜的市集,周圍滿是騾子、托缽僧、商隊、馬夫、進貨的買家和出貨的商人,我們又推又搡才騎了過去。
進了一家客棧的院子裏,那個阿拉伯老頭下了馬,我也跟著下來。付過100克朗租馬費,我身上隻有幾塊銀幣了,可是那老頭說這一路陪我走得很順當,執意(當然也合理)要我多給些小費,我就給了他。這樣一來,我手上隻剩一枚小銅板了,大概15分錢,我買了兩個雞蛋、一片麵包和幾杯茶,權當晚餐。吃完飯,我與老頭道別,背著我的行囊,向城裏進發。
在克曼沙一個歐洲人也看不見,我身上也沒有引薦信給回教徒看,就算是身處沙漠,也比這會兒開心,我很絕望。我坐在一堵半截的土牆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周圍的人也看著我,當我是頭怪獸似的,他們你一言我一語,逐漸在我邊上圍了一個圈。他們中間沒一個窮得過我的,我該怎麼辦呢?離天黑也就幾小時光景了,我晚上該去哪兒過夜,會不會受豺狼的侵擾呢?人們都是鐵石心腸,誰會在意我這個異教徒——一個信基督教的喪家之犬呢?
我琢磨著:“看來得把馬鞍和毯子都賣了。”
就在一瞬間,我突然記起曾在布什爾和巴格達都聽說過有個叫哈桑(Aga Mohammed Hassan)的阿拉伯富商,他的商隊走過很多地方,從東邊的赫拉特(Herat)到西邊的耶路撒冷,從東北角的撒馬爾罕到西南角的麥加,簡直遍布整個西亞。不僅如此,他還是波斯西部的“大英帝國的掮客”,他就是我要找的人了!如果他將我擋在門外,我再去客棧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在一個商隊裏找份活幹。
我站起身來,找了一個麵相和善的男子,問他是否知道哈桑的住處。他答道:“知道,跟我來。”我們在兩側高牆的胡同裏穿行。一會兒工夫,走到一扇門前,用門上的鐵環敲了敲門。門房開了門,我跟他說明來意,他聽了就帶著我穿過花園,來到一間如皇宮般富麗堂皇的大屋子,自己跑上樓梯去稟報,很快地告訴我富商願意接見我。
我被帶著穿過一間間大氣莊重的屋子,屋內裝飾著波斯的毯子和壁飾以及喀什米爾(Kashmir)的織品,還擺著長沙發和各式青銅器,最後才是哈桑的書房。他坐在一張地毯上,周圍是成堆的文件和書信。兩位秘書正在筆書他的口述,另有幾位來客靠牆站著。
哈桑已經上了年紀,花白胡子,麵相和善尊貴。他戴著眼鏡,頭上纏著白頭巾,身穿鑲金線的白色絲綢長外衣。他站起身,邀我向前。我的高筒靴上滿是灰塵,僅有的一身衣服早已破舊,就這個樣子,我竟一腳踩上他剛坐著的柔軟地毯。哈桑伸出手示意我坐下,問了我的旅行和計劃。對我所有的回答,他都了如指掌的樣子,唯一令他糊塗的是瑞典這個國家及它的地理位置。我盡力解釋,讓他明白瑞典在英國和俄國之間。他略一思忖,問我是不是從“鐵頭”當國王的那個國家來的。還真被他說中了,瑞典國王查理十二世以“鐵頭”的名號聞名東方。
我說:“沒錯,我就是從‘鐵頭’當國王的那個國家來的。”
哈桑的臉頓時亮了起來,很快又低下了頭,仿佛在向一段偉大的回憶致敬。
他很客氣地對我說:“你一定得在我這兒待上6個月,我要好好招待你。我的就是你的,你要什麼盡管吩咐。不過現在我公事纏身,很抱歉,得和你先告別了,我的仆人會服侍你,帶你去花園的一處房子先歇著,希望你能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我跟著艾芬迪、米薩克兩位仆人來到旁邊一座有著波斯風格的華麗房子裏,好看的地毯、黑絲絨長沙發,還有閃閃發亮的水晶吊燈。我激動得簡直想抱住那兩位受命來服侍我的仆人。就在半個小時之前,我還衣衫襤褸地站在塵土飛揚的大街上,被一群同樣衣衫襤褸的看客圍在中間,現在呢,阿拉丁神燈就在我眼前燃燒,在命運之神的神奇撥轉下,我儼然成了《一千零一夜》裏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