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籠子裏的飼養告訴了我錐頭螳螂冬天在野外的情況。小錐頭螳螂躲在岩石的裂縫裏,那是最暖和的地方,它們在麻木中等待著溫暖的到來。盡管有許多石頭庇護著,但當霜凍期延長、大雪一點一點滲透到這絕佳的藏身地時,還是很煎熬的。不過沒關係,它們比看起來要強壯,它們熬過了危險的冬天。如果有時陽光強烈,它們偶爾會走出藏身地,來看看春天是不是快來了。
春天來了。現在是三月。我的囚徒們騷動起來,脫胎換骨。它們需要食物。我的食物的問題又來了。在這個時候很缺乏很容易捕捉的家蠅。我不得不轉向那些出現的比較早的雙翅目昆蟲,如尾蛆蠅。但錐頭螳螂不吃。對於它們來說,尾蛆蠅太大了,反抗太激烈了。錐頭螳螂甩動它們的高帽子以阻止它們再靠近。
幾隻小飛蝗被它們樂意地接受了,這可是幾塊嫩肉。不幸的是,像這種意外之財在我的網罩裏很少。錐頭螳螂又隻能絕食,直到出現了最早的蝴蝶。從此以後,菜花上的白蝴蝶——菜粉蝶便成了錐頭螳螂主要的食物來源。
我把菜粉蝶鬆開放進籠裏,錐頭螳螂覺得這是很好的獵物。錐頭螳螂窺伺著菜粉蝶、抓住菜粉蝶,但又立刻放開了,因為它還沒有力量去製服菜粉蝶。蝴蝶的大翅膀扇著風,鼓動著它,讓它不得不放開剛抓到的獵物。我過來幫助這隻脆弱的蟲子,剪掉了菜粉蝶的翅膀。受了傷的菜粉蝶還是充滿著生機,在網紗上攀爬著,但立刻被錐頭螳螂抓住了,錐頭螳螂一點也不害怕它們的反抗,把菜粉蝶嘎吱嘎吱地咬碎了。對於錐頭螳螂來說,這道菜很美味,而且很豐盛,因為隻剩下了些許它們不屑一顧的殘羹冷菜。
它們隻吃了菜粉蝶的頭部和上胸,剩下肥肥的肚子,前胸、爪子,當然還有剪去後剩下的一點翅膀,這些碰都沒碰被扔到一旁。這意味著它們選的是最嫩最美味的肉嗎?不,因為肚子上顯然肉汁要更多一些;而錐頭螳螂沒有吃,盡管它連家蠅的最後一塊肉都要吃掉。這應該是一種戰爭策略。我麵前又是一隻從頸部進攻獵物的昆蟲,它能夠將獵物迅速地殺死,以免獵物一直掙紮影響其享用美食。錐頭螳螂和螳螂一樣,是這方麵的專家。
一旦注意到這一點,我意識到,不管是蒼蠅、蝗蟲、飛蝗或蝴蝶都總是從頸後被抓住。第一口咬的地方是頸部淋巴結,獵物則突然就死亡或者不動彈了。獵物完全麻痹可是讓捕食者太太平平地進食,而這是每頓佳肴最基本的條件。
錐頭螳螂雖然弱小,但也掌握了迅速摧毀獵物抵抗的秘訣。為了給獵物致命一擊,它首先咬住獵物的頸後;然後繼續一點一點地咀嚼最初的進攻點。這樣一來,蝴蝶的頭部和前胸上部消失了。但是那時獵人已經吃飽了;它吃得太少了!吃剩的就被它扔在地上,不是因為不好吃,隻是因為這對於它來說太多了。一隻菜粉蝶遠遠超過了錐頭螳螂胃的容量。螞蟻還能從它吃剩的食物中受益。
在談到錐頭螳螂的變態之前,還有另外一點需要說明。從頭到尾,小錐頭螳螂在鐵絲網罩中的姿勢沒有變化過。它們用四隻後腿的爪尖緊緊勾在網紗上,占據著籠子上麵的位置,一動不動,後背朝下,用四個懸掛點支撐住整個身體。如果它想移動,就打開前麵的劫持爪,伸長,抓住一個網孔然後把身體拉過去。當這個短距離的移動完成時,劫持爪又折回到胸前。一直就隻靠後麵的四條高蹺腿支撐著這整個懸掛著的昆蟲。
在我們看來,這種倒掛的姿勢很難,可它們掛的時間卻不短:在我的籠子裏,它們保持這種姿勢長達十個月,從來沒有間斷過。當然,蒼蠅也能以同樣的姿勢倒掛在天花板上,但是它會不時地休息;它飛一飛,以正常的姿勢走一走,在陽光下伸展它的肢體。而且,它雜技般的姿勢不會持續很長時間。而錐頭螳螂保持這種奇特的平衡姿勢長達十個月之久,從來沒有間斷。它背朝下懸掛在網紗上,捕食、進食、消化、打盹兒、蛻皮、經曆變態、交配、產卵,然後死去。它爬上去的時候還很年輕;當它掉下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在自然狀態下,事情的發生並不完全是這樣。昆蟲背朝上站立在灌木叢中,它按正常姿勢保持著平衡;要隔很久才會出現倒掛身體的情況。由於長時間的懸掛並不是它們這一種族天生的習慣,所以在我的籠子裏這個姿勢才顯得更引人注目。
這讓我想起了蝙蝠。蝙蝠也是頭朝下用後爪抓住洞頂懸掛的。鳥的趾爪奇特的結構使它們睡覺時能夠吊在一個爪子上,這個爪子能夠自動地、不知疲倦地緊緊抓住搖晃的樹枝。但是錐頭螳螂沒有類似的結構。它那可以活動的小爪子很普通:兩個爪尖、兩個像杆秤一樣的爪鉤,就這樣了。
我真希望解剖學能夠向我展示一下它那比鋼絲還細的腿裏的肌肉、神經和控製爪尖的肌腱,能夠讓它們在這十個月裏緊緊抓住,無論是醒著還是睡著。如果真的有把靈巧的解剖刀研究這個問題,我還想請他解決另一個比錐頭螳螂、蝙蝠和鳥類的姿勢更奇怪的問題。我是指某些膜翅目昆蟲夜間休息的姿勢。
八月末,我的圍牆上出現了許多有紅色後爪的砂泥蜂,它們在薰衣草邊挑選住所。黃昏時分,特別是天氣悶熱的黃昏,當暴風雨將要來臨之時,我確定能在那裏找到有著睡姿奇怪的砂泥蜂。它夜晚的休息姿勢真是太奇特了!它嘴裏咬著薰衣草稈。這種直角形狀比圓形支撐得更加牢固。靠著這個唯一的支撐,砂泥蜂的身體筆直地伸在空中,爪子折疊了起來。它的身體和支撐物的軸線形成了一個直角,而它的身體形成了一個杠杆,昆蟲全部的重量壓在了嘴這唯一的支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