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卵蜂(2 / 3)

卵蜂的幼蟲不會剖腹取食,不會堅持一個入口不放。我用刷子的尖頭輕輕撓它,它立刻就出來了;但放大鏡在剛才放棄的那個進攻點上找不到任何傷口、任何血跡,而如果皮膚被穿透這些自然就會發生。重新感到安全後,蟲子立刻再一次埋頭於要吃的獵物,無論是哪一點即可。隻要我的好奇心不阻止它,它就一直如此,毫不費力,也沒有任何可以察覺的動作。如果我再一次用刷子的尖頭輕觸它,它還是一樣撤離,然後很快又鑽進去。

這樣進食、撤離、再進食,如此方便,一會兒這兒,一會兒那兒,在犧牲者被耗幹的那一點上始終找不到痕跡,這告訴我們,卵蜂的嘴上沒有上顎鉤來伸入皮膚並撕裂它。如果有這樣的鉗子劃傷皮肉,就需要一兩下才能將它拽出來或重新植入,而且每個被咬的點上都會留下傷痕。但是並沒有這樣的情況:用放大鏡認真觀察,看到皮膚都是完好無損的。幼蟲將嘴貼在獵物身上或抽出來時都很輕鬆,這隻能解釋為是一個簡單的接觸。卵蜂不像其他食肉幼蟲一樣咀嚼食物,它不是在吃,它是在吮吸。

這種進食方式要求有一種獨特的口腔器官,在繼續討論之前我們理應弄清楚。在頭部中部,我用高倍放大鏡發現了一個琥珀般的赤褐色小點,僅此而已。為了進行更徹底的檢查,我們采用了顯微鏡。我用剪刀剪下一塊奇怪的頭端,用水滴清洗後放在載玻片上。嘴呈現出一個小圓點,其顏色和大小就像之前所述的氣門。這是一個小小的錐形口,有一層淺紅褐色的壁,上麵有同心細紋。在漏鬥底端是一根食管,前端是紅色,後麵迅速擴大成圓錐體。沒有上顎鉤、下巴、用來撕咬的口腔的痕跡。這一切縮成一個碗狀開口,有一層纖弱的角質外殼被磨成了琥珀色以及一些同心條紋。我想用一些術語來表示這個我從未見過的這個消化口,我隻能找到吸盤這個詞。它的攻擊就像是一個吻,但這是多麼殘忍的一個吻啊!

我們知道了機器,現在讓我們來看看工作的情況。為了便於觀察,我把剛出生的卵蜂幼蟲和石蜂幼蟲從出生的蜂房搬到了玻璃管中,這樣我就能夠用許多的試管從頭到尾地直接觀察細節,觀察這個我將要描述的進食方式。

被吃的蟲子肥得冒油,幼蟲將吸盤吸到它身上的任何部位,它時刻準備著當有外物幹擾時立刻中斷接吻,當一切恢複平靜時再輕而易舉地重新進食。羊羔吃上奶便離不開了。起初乳娘很豐滿,並擁有健康光澤的表皮,乳兒和乳娘這樣接觸三四天後,乳娘開始變得幹枯,身體開始塌陷,皮膚起皺,失去了光澤,把肉和血當做奶使它的身體明顯皺縮了。一個星期剛過,它以驚人的速度衰竭。它變得幹枯皺縮,就像一個軟綿綿的物體無法承擔自己的重量。如果我移動它的位置,它會像一個半滿的水袋一樣攤開。但是如果卵蜂繼續吻它耗幹它,吸盤繼續吸取它最後的油脂,它很快會變成一張不斷變小的皺縮的肉皮。大約十二至十五天後,石蜂幼蟲變成了一個白色小顆粒,和大頭針頭差不多大。

這個小顆粒耗幹了最後一滴油,耗幹了乳娘的全部。我將殘留物放在水中,然後用一根極其細長的玻璃管給它吹氣,使它沉下去。皮膚膨脹開來,恢複了幼蟲的形狀,但是並沒有任何出氣口。它變得完好無損,不會被鑽孔,但如果氣體一跑,它立刻在水下顯露原形。所以,在卵蜂的吸盤下,油是通過膜滲進去的,乳娘體內的物質是通過內滲進入乳兒體內的。將嘴放在沒有乳頭的乳房上吸奶,我們能說什麼呢?無需任何出口,石蜂幼蟲的奶進入了卵蜂幼蟲的胃裏。

這真的是一種內滲嗎?難道不會因為大氣壓力使乳娘的流質滲入卵蜂杯狀的嘴裏,就像烏賊一樣?這一切都有可能,但是我克製自己不要下結論,我要讓不熟悉這種進食方式的人發言。我認為,它提供給生理學家一個新的研究領域,活體液體流質動力學可以由此獲得新的視角;這個領域還可以使其他相關領域獲得豐富的收獲。在我短暫的時間裏我隻能提出問題而沒法去解決它們。

第二個問題是:作為卵蜂食物的石蜂幼蟲沒有任何傷口。卵蜂母親是一種很纖弱的雙翅目昆蟲,它沒有任何能夠傷害獵物的武器。而且,它無能地完全不能進入石蜂的堡壘,就像一片絨毛麵對一塊岩石一樣無能為力。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卵蜂未來的乳娘不像膜翅目昆蟲的食物那樣需要用螫針麻痹,它沒有被咬、沒有被抓,也沒有任何扭傷,它沒有經曆異乎尋常的事。總之它處於正常狀態。乳兒到了,我們馬上會看到它是怎麼到的;它到了,但在放大鏡下幾乎看不清;當它做完準備工作之後它便開始安家。這個小家夥來到乳娘身上,將把乳娘吃得隻剩一張皮。而且乳娘沒有被事先麻醉,身體處於正常狀態,任由乳兒將自己吸幹,無動於衷。它那被吞食的皮肉沒有一絲顫抖,連反抗的顫抖都沒有。隻有屍體才會如此一動不動。

啊,小蟲子極其狡猾地選擇了攻擊的時間。如果它早點兒來,當石蜂幼蟲在吃蜜時,情況肯定對它不利。當被攻擊者感到自己被餓鬼接吻而流血時,它就會扭動身體、撕磨上顎來反抗。如果地方不牢靠,侵入者就死了。但是現在所有危險都消失了。石蜂幼蟲在它的絲質帳篷裏,在變態之前都會昏睡不醒。它並沒有死去,但也算不上活著。這是一種中間狀態,就像穀物和卵一樣有潛在的生命力。所以任何螫針的刺激、卵蜂的吸盤都能夠安全地吸幹乳娘的乳房。

變形的麻木使其缺乏抵抗,這在我看來是不可避免的。離開卵的乳娘非常虛弱,母親自身無法使犧牲者自衛。沒有被麻醉的幼蟲是在蛹的狀態下遭到攻擊。我們很快會看到其他的例子。

盡管石蜂幼蟲一動不動,但它仍然是活的。淡黃色的體色和有光澤的皮膚是健康的標誌。如果它真的死了,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它就會變成褐色,而且會迅速分解成流質。但是現在有個不可思議的事:卵蜂幼蟲進食的這兩周,它奶油色的體色並沒有變化,這是生命存在的征兆;直到幾乎什麼都不剩下的時候,它才會變成褐色,這是腐爛的標誌,而且褐色不會一直存在。一般情況下,鮮活皮肉的樣子會一直保存到隻剩下最後一塊皮。這個皮是白色的,沒有任何汙點,這證明生命一直延續直到身體削減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