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色中,伶國良繞到後山,找到洞口下的那棵老槐樹,先是學了幾聲鳥叫,又往上扔了幾塊石頭,巴望著兄弟能把繩索放下來,見均無回應。是國俊沒聽到,還是被人控製住了呢?終國良想了又想,還是下了決心攀援枝權往上爬去。兩兄弟這一年都年近三十了,將國良雖說少年時也練過幾年拳腳,但這些年以靠賣苦力為生,筋骨早已僵硬,哪裏再有年輕時的柔韌輕巧。伴國良爬進洞口時已是滿身大汗,手上也劃出了幾道血道子。那汗水有攀爬時累出的熱汗,也有幾次險未失手墜落驚出的冷汗。漆黑中,終國良再一步步摸著往裏爬,裏麵終於傳來兄弟虛弱的問話,誰?是哥嗎?那聲問話讓終國良心裏稍安,可心也陡地提了起來,國俊這是怎麼了?是傷了還是病了,怎麼遭霜打了似的?終國良再往前爬,先是摸到了伶國俊的巴掌,又摸到了他的臉。不用問,終國良也明白了,國俊這是病了,渾身火碳的,蓋著厚厚的被子,還壓著大棉襖,可身子卻在簌簌地抖,在打擺子呢。

“這是幾天了?”

“三四……天吧,燒惜了,也記不準了。我……估摸著,哥就能來。”終國俊喘息著說。

“洋火呢?”

“可不能……點燈。山下有人,別讓人……用槍瞄上,夠得著……哥,快把你巴掌……給我。”

“幹啥?”

“我看你巴掌……濕著,讓我舔舔。”

終國良急在腦門上和臉上把一把,將汗水和淚水一塊拈到掌心,送到兄弟嘴巴前,感受著那小貓小狗一般貪婪地舔食,手心被舔得癢癢的,可心裏卻刀紮一般地疼。淚水洶湧地流出來,他用另一個巴掌再掬。兄弟病著,渴著,餓著,三四天了,存在瓦罐裏的水早喝光了,連見粘著汗水的巴掌都親,這是受著怎樣的煎熬!可他不敢下山,也沒力氣下山,隻能這般生生地挺著。

“哥,摸枕頭左邊的……碗,你尿尿,快點……渴死了……”

終國良大驚。兄弟這是要喝他的尿!人餓著,或可挺上三五日,可渴著,兩天也抗不住,尤其是發燒中的病人。事情逼到這份上,光驚也沒用。終國良摸出碗,撒出騷騷的一泡熱尿。終國俊接過去,毫不猶豫,咕咚咕咚一飲而盡,放下碗,還感歎地說:“痛快,真他媽的……痛快!”又說,“我早喝過自個兒的了,可沒了,早沒了。”

“放著現成的後山洞口,為啥不早點撤出去?我要不來,你還活等著讓他們來抓呀?”伶國良說。

伶國俊說:“發現洞外……一有人時,我已經病了,連渴帶餓的,身子軟得爬都爬不動,哪還敢去爬崖。我腰裏還有顆手榴彈呢,我尋思,最好沒等我渴死餓死,小鬼子就衝進來,炸死一個夠本,炸死兩個也算賺了。”

兄弟一聲餓,伶國良才想起懷裏還揣著幾個雞蛋,煮熟的,臨出門時媳婦塞進懷裏的,媳婦還開玩笑說,這可是給他叔的,你可不許半道上偷嘴。家裏養著幾隻雞,囚在大籠子裏,媳婦天天早上去摸雞屁股。好不容易生下幾隻蛋,兒子有時還可喝上一碗雞蛋糕,倆大人隻能揀揀孩子的剩了。

那天,夜色中,伶國良繞到後山,找到洞口下的那棵老槐樹,先是學了幾聲鳥叫,又往上扔了幾塊石頭,巴望著兄弟能把繩索放下來,見均無回應。是國俊沒聽到,還是被人控製住了呢?終國良想了又想,還是下了決心攀援枝權往上爬去。兩兄弟這一年都年近三十了,將國良雖說少年時也練過幾年拳腳,但這些年以靠賣苦力為生,筋骨早已僵硬,哪裏再有年輕時的柔韌輕巧。伴國良爬進洞口時已是滿身大汗,手上也劃出了幾道血道子。那汗水有攀爬時累出的熱汗,也有幾次險未失手墜落驚出的冷汗。漆黑中,終國良再一步步摸著往裏爬,裏麵終於傳來兄弟虛弱的問話,誰?是哥嗎?那聲問話讓終國良心裏稍安,可心也陡地提了起來,國俊這是怎麼了?是傷了還是病了,怎麼遭霜打了似的?終國良再往前爬,先是摸到了伶國俊的巴掌,又摸到了他的臉。不用問,終國良也明白了,國俊這是病了,渾身火碳的,蓋著厚厚的被子,還壓著大棉襖,可身子卻在簌簌地抖,在打擺子呢。

“這是幾天了?”

“三四……天吧,燒惜了,也記不準了。我……估摸著,哥就能來。”終國俊喘息著說。

“洋火呢?”

“可不能……點燈。山下有人,別讓人……用槍瞄上,夠得著……哥,快把你巴掌……給我。”

“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