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警員敲門,進來了,懷裏抱著文件夾。龔寂用手背往外揮,說那個事先放放。你把門給我關嚴了,就在門外給我守著,任何人不許進來,我和這位女士有機密事情要談。

警員退出。龔寂問,這些事,你都跟準說過?

陳巧蘭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說,哪敢跟別人說,連我親哥都沒敢露一字。他整天看賊似地盯著我,屈死啦。這些事,眼下知道的,除了局長和我,也就終國俊的嫂子了。

龔寂點頭讚許,好,非常好。你很聰明,終國俊的嫂子也很明事理,哦,說聰明輕了,是精明。聽你這麼說,終國俊可不光是義士呀,他是英雄,實實在在的抗日英雄。可我還有一問,這麼大的事, 日本人又戰敗了半年多,終國俊為什麼不親自來找我?

一聲英雄,讓陳巧蘭深感熨帖,她有些激動地說,那我再實打實地說。眼下,將國俊還信不過你,他嫂子也信不過你。那些年,你鞍前馬後的,可沒少給日本人當聽差。

龔寂哈哈地尷尬一笑,點頭說,正常,也算正常。以前我也算幾次跟他們打過交道,都是跟在皇軍,哦不,是跟在小鬼子身邊嘛。我不把自己裝成死心塌地的狗腿子,凶一點, 日本人能信得過我?你不妨再想一想,作為老牌的軍統局特工人員,你以為我會對殺完鬼子後的侈國俊一無所查?彼時彼景,我不過是變著法兒地保護他,忠貞之士,用心良苦。誰人可知呀?

心直口快的陳巧蘭問,你既有所查,可當了這麼長時間大局長,又不用怕小鬼子了,為什麼不去慰問一下抗日英雄?

龔寂哈哈笑道,你這姑娘怎麼一時精明一時犯傻呢。你想想看, 日本人雖說滾回東洋老家了,可他們會甘心就這麼一走了之嗎?清肅敵頑,維護治安,哪一天我這一局之長不是忙得腳打後腦勺。有些事,總得讓我調查清楚,察報過上峰後再一一落實嘛。有句話,我現在就得跟你叮囑清楚,走出我這道門後,你剛才跟我所說的一切,再不許跟任何人透露一字。這其中的道理我也不得不跟你說,那些潛伏的日本特務和狗漢奸一旦知了終國俊的身份,那就壞了,他們極可能以暗殺的形式替主子複仇。終國俊在明處,人家在暗處,那可是防不勝防啊,聽龔寂這麼一講,陳巧蘭隻覺一顆心又陡地揪到了嗓子眼。警察局長是專搞這個的,人家說的有道理。好在此前自己也算存了一份小心,沒敢跟任何人說。真要說出去,將國俊真就懸了!

陳巧蘭問,那我們還要我們等到什麼時候呀?

龔寂翻弄寫字台上的台曆,做出認真思謀的樣子,說,也不會太久。這一陣我實在太忙,很難擠出時間。這樣吧,二十天以內,不管多忙,我肯定邀請終國俊敘談。為表敬意,地點總要另找個像點樣子的地方。至於具體是什麼時間,我到時會安排人去你的飯店相告。但為了防止驚動潛伏的敵偽人員,這個事眼下你也不可告知任何人,包括伶國俊和他嫂子,明白嗎?

陳巧蘭嘟峨說,你還罰了我和終國俊一人蘭十塊大洋呢,欠這麼大的饑荒,難死我們了……

龔寂哈哈大笑起來,說這算個什麼,授勳頒獎之日,我會以表彰的形式百倍千倍地回報,放心吧。你那個小飯店,還開個什麼意思,願意繼續幹,北口城裏沒收來的那幾家敵偽漢奸的大酒店,你隨便選下一處,享受勝利果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