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幫人打累了,也曾換過嘴臉勸降,對伴國俊說,好漢不吃眼前虧,你這是何苦?你以為我們願意打你呀?殺沒殺你哥的事咱們先放下不說,你可以把霸占你嫂子的事先認下來,我們也就好向上邊交差了。眼下,警察局追查賣國求榮的漢奸還不忙過來呢,號子裏早塞滿了,你跟你嫂子的事頂多算個傷風敗俗,監獄裏哪有地方關你,出上兩月苦力也就放你回去了。你自己琢磨琢磨看。終國俊搖頭,隻是不吭聲。就是為躲毒打,委曲求全,也不能往恩重如山的嫂子身上潑髒水,那會讓哥哥的在天之靈也不得安生。再說,這幫人的話明顯是在設套,想一步步地牽著自己走進他們早就挖好的陷阱。姓龔的要是隻想治自己傷風敗俗的罪,又何苦動這麼大的幹戈?
同一日,龔寂另派兩撥人馬分別去了大雜院和貨場附近的小飯店。在大雜院,兩警察守在了侈家的門前,說事涉重案,任何人不許出,也不許人,連終國俊嫂子想去廁所都不行,放進了便桶在屋內。又有警員去找大雜院的鄰居們詢問。鄰居們驚詫莫名,說那家兩口子都挺本分厚道的,在這裏住了十多年,對外從不討嫌惹事,家裏也和和睦睦的。警員問,知不知道這家男人還有個哥,哥倆長得一模一樣,是一對雙?知不知先前住在家裏的才是這家女人的正宗男人?有鄰居聽此一問,想起劉家男人身匕多年前確曾出現過些許不同或曰變化,心中也生疑惑,但又怕話多語失,不定傷害了誰,便都搖頭,隻說我們眼笨,沒看出來。而在小飯店,警察們則以同樣的理由將陳巧蘭的哥哥攆回鄉間,隻留陳巧蘭在店內,另派人守在門外,將小飯店的酒幌摘去,還在門前豎起了暫停營業的牌子。伴國俊的嫂子和陳巧蘭雖不得照麵,卻自然都想到伶國俊八成遭了暗算,凶多吉少。但不管兩人各在屋內怎樣心焦似焚哭罵不止,看守的警員隻是充耳不聞,隻候局長大人的諭示。
打手打不出終國俊的口供,也逼誘不出筆供,龔寂隻好另想邪招。他在監牢裏提出一位先前幫日本人辦過案子的刀筆吏,如此一說,刀筆吏正巴不得給警察局長效勞,豈敢不從,立馬依龔大局長之意造出了那麼兩份詢供筆錄,連伶閏俊的簽名都一並造了下來。龔寂再安排心腹之人帶了偽造的筆錄去找終國俊按指印。終國俊自是不從,連抓帶咬,恨不得就將那筆錄撕成爛泥。但龔寂的心腹哪會遂了他的意,抓住他的手,牛不喝水強按頭。而那刀筆吏卻沒料到,隻在當夜,便被人帶出牢房,以通敵賣國罪一槍斃了。剛剛結束戰爭狀態,社會急需安定,民心急需撫慰,警察局長手裏既握生殺之權,留那些狗漢奸何用,正好滅了活口,剪除後患。
至於終張氏的那份詢供筆錄,事情就辦得簡單了許多。聽說伶張氏不識字,龔寂親自出馬,一臉笑模樣地走進了大雜院。他把隨員遠遠趕開,一臉誠懇地對侈張氏說,我知將國俊是抗日英雄,可偏又有人舉報他殺了親哥哥。這事我若公開真相,終國俊和你的榮譽雖一時可得恢複,但終國俊可就命懸一線了。我擔心的是那些還沒清除幹淨的日偽特務對他下黑手,所以才想出這麼個辦法,先將伶國俊送個秘密地方保護起來,等過些日子,社會消停了些,你們一家自然就團圓了。伶張氏說,那你這就帶我去見見他。龔寂搖頭說,現在不行,我帶你一去,特務若是一路尾隨,那侈國俊的藏身之地暴露了,還談何保護?小鬼子當道的時候,我可是沒少幫過你的忙,還數次暗中保護過終國俊,我的話你還信不著嗎?伶張氏說,你既這麼說,為什麼還把我關起來,連門都不讓出?龔寂笑道,什麼關,這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一種形式。除了終國俊,我也要保護你呀。不然舉報的事傳出去,你還敢出r1嗎?這個打聽那個問的,你又怎麼回答?至於說終國俊殺了親哥哥的事,我是堅決不信的。我已讓人做了一個詢供筆錄,就是由你來證明那些不過是胡說八道,你按個指印就行了。伶張氏說,我又不識字,哪知你們都寫了什麼?龔寂說,你不認識,我給你念念嘛。於是,他便做比成樣地念起來,那些問答的詞句都是另編派好的,龔大局長不過在背台詞。見龔寂掏出了血一樣紅的印泥,將信將疑的侈張氏心裏仍有猶豫,嘟味說,不按不行嗎?龔寂笑道,警察局為了駁斥那些無稽之談,沒有這樣一份白字黑紙加紅指印的證明怎麼行?哦,對了,我現在就把以前你交給我的三十元銀元如數奉還,還有這隻玉鐲,是當年你放到我手上的,當時我不好不接。聽說這可是你家祖傳的寶物,現在一並完璧歸趙,請你收好。那隻手鐲進一步打消了終張氏的顧忌,龔大局長說得頭頭是道,若不是如此,又為什麼把銀元和手鐲退回來呢?猶猶豫豫間,她還是把指印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