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摩托逆著汽車來時的方向迅速駛離,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坐在地上的三姨撐不住了,突然趴在地上,哎喲哎喲呻吟起來。霍林舟和趙斌急上前去扶,三姨越發喊疼,說別碰我的腿,可能是把骨頭打折了。趙斌掏出手機,說我這就報警,路上還留著摩托車印,跑不了他們兔患子。三姨說,這幾個人像是初犯,還算聽人勸,沒惡到家呢,做人要言而有信,也別給咱們自己日後找麻煩,得饒人處且饒人,拉倒吧。霍林舟說,那就抓緊送三姨去醫院。
兩人把三姨抬上了汽車。隻姨不能再坐著了,隻能趴在副駕駛的雙人座_L,趙斌便跳上了車後廂。還是霍林舟開車,心裏急,卻不敢快開,怕顛疼了受傷的三姨。霍林舟問,要不要再告訴什麼人先去醫院等著。三姨說不用,又不是什麼要命的傷病。霍林舟說,我和我姐夫身上都沒帶錢,醫院要交押金的。三姨說,我身上不是帶著那個卡嗎,就先從那個卡上劃,行吧?霍林舟說,那個卡你不是不知密碼嗎?三姨苦笑道,我蒙歹人的,你怎麼也信?
想想剛才對三姨的猜疑,再想想三姨麵對高揚的鎬頭臉不變色的從容與鎮靜,霍林舟心裏好生慚愧,好一陣說不出話。三姨側伏在車窗上,手在腳下的挎包裏摸了又摸,問:“還有煙嗎?”
霍林舟說:“帶一包都抽了,還有老早煙,得自己卷了。”
三姨說:“那也給我。抽上,興許不再那麼疼。”
三姨接過煙口袋,在汽車的顛簸中伏在那裏卷煙,一個巴掌外加兩個指頭竟上下翻飛,卷得很熟練。她的煙很重,坐在鄉政府的院子裏,手上幾乎沒離過,扔下一顆又一顆,估計一天兩包都不夠,但檔次並不比賣力氣的人強多少,是五塊錢一包的硬紅河。霍林舟說:“三姨,想想這一整天的事,你還不都是為了我們家,真得謝謝啦。”
三姨說:“也不光是為了你們家,我不是還要了你的一勾兒嘛。你放心,我隻拿五萬,多一分都不要,去醫院看病的錢,也從那五萬裏出。”
霍林舟忙說:“那可不行三姨。你不說我也知道,那五萬,最後到了你手上的,不會剩下多少,那麼多人跟著忙了一天,露了麵的,還有不露麵的,你都得有所表示,這個錢哪能再由你出?那我不太食親財黑了嘛。”
三姨歎息一聲說:“你心裏有數就行啦。但這個事。你別再跟我爭,這不符合我給自己定下的做人做事的原則。為人辦事,應到哪兒,就得辦到哪兒,哪能見財起意,半道變枕子。那往後誰還能讓我插手人家的事情。再說,你到手的這筆錢,不比那些辦動遷爭產權的,沒了正招人喜歡的孩子,你和你媳婦心裏夠懊糟的了,我哪能再讓你們心裏不舒坦。”
霍林舟心裏越發感動,隻覺臉上灼燙起來,突然之間,他心裏湧動了把那貓膩十二萬元的事說出來的衝動:“三姨……你聽我說……”
沒想,半趴在座位上抽煙的三姨打斷了他的話:“大黑夜的,路不好,好好開你的車,別說了,啥都別說了。其實,有些事,何必說出來,你不說誰心裏就沒個小九九?這樣的事,我經的見的多了,那些當官的,鬼魔眼障, 自以為聰明,其實鬼招子也就那麼幾個來回,哪有什麼新鮮把戲?不過是多少扣下兩個錢,顯得自己有能力,再就是在請願者心裏埋下地雷,盼著咱們起內江,為他們日後各個擊破留伏筆。咱們都算弱勢群體,在人家眼裏就是刁民,就別再讓他們攪得雞鳴狗跳窩裏鬥,讓人們揀笑話啦,你說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