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日子過得有了些生氣的,還包括家裏養了一條狗和一群雞。那隻狗是小福子放學時從同學家裏抱回來的,剛斷奶。小福子說,養條狗能護家,不然咱住在村外,也太孤單了。母親也有此意,便隨他。至於那幾隻雞,則是母親在互助組幹活,歇崩兒(工間小憩)時隨農婦去家裏喝水時兜回家的。正是春末夏初時節,院子裏一群小雞雛圍著老母雞嘰嘰喳喳,母親蹲下身子戲逗。農婦說,妹子喜歡,就兜幾隻回去,幾個月就下蛋了,過年時公雞也算一刀肉。你住的那坡崗上,草案子多,也用不著專心喂,隻那草籽兒和螞炸就把雞養得肥肥的,下的蛋油水大,格外好吃。母親搖頭說,可不敢,你不知小雞子最怕黃狼子呀,我家院裏正好有一窩那東西。農婦說,那就轟走歎,你不敢,我讓我家爺們兒幫你去轟。母親忙說,可轟不得。你不知,我可是有點信黃仙的,連我家小福子要轟我都不許。說來也是怪,我和小福子剛住進碉堡時就看到這窩小東西了,小東西先時還躲出去兒天,後來又回來了,還是鑽進那堆柴禾下,晚出早歸的,從不討人厭。更怪的是,我家大黃狗和那窩東西也各過各的日子,兩不相擾:農婦再出主意說,那你就找個密實點的編簍,把雞息子扣進去養,上而壓塊大石頭,就算黃狼子再能鑽,不信還能鑽進去。母親看姐妹如此真心實意慫恿她養雞,而且還是無償奉送,卻之不恭,便用衣褂兜回去了五隻。
雞雛長得飛快,山野間一片蔥綠的時候,已長成老鴿大小、那天,小福子母親下工回家,看到放到院心的荊條簍被掀翻在地,那塊臉盆大的片石也滾落一邊。母親大驚,看看四周,全無半大蘆花雞的蹤影,看來凶多吉少了一她不甘心,放大聲音咕咕地叫,f-i常,給雞添食時都是這般叫。沒想,叫聲中幾隻雞撲騰著翅膀從林叢中跑過來,身後還跟著家裏的那隻大黃狗,數了數,五隻,三母兩公,一隻不少。小母親噓了[-1長氣,知道錯怪了a仙,合掌向著碉堡前的那堆柴禾禱告。從那以後,母親再不用簍扣雞,任由它們去覓食。在地裏幹活時,常聽姐妹們罵,說家裏的雞又被黃狼子咬死了,那東西都是先喝血,再吃肉。小福子母親說了家裏養雞的事,說幾隻黃狼子就躲在我家柴堆下,那幾隻雞也成天圍著柴堆轉,怎麼從沒見雞被咬?姐妹們驚異後有些將信將疑,問夜裏雞圈在哪裏?母親說,就讓它們和狗睡在碉堡前,下雨才讓進到裏麵。姐妹們說,真是怪了,都說兔子不吃窩邊草,興許黃狼子也不咬窩邊雞吧,你還是加些小心好。
要說不幸的事也有,卻沒發生在小福子身匕也沒發生在母親身上,而是iL徐茂林的孫女天聰倒了大霖:村裏建起合作社那年,辦起廠小學校,要求所有學齡孩子都要進學堂,新中國不允許再有文盲 小福子去了,天聰也去了,因都要從頭起步,所以就分在了一個班。天聰比別的孩子小。又是地主家的孫女,有些同學欺負她 小福子在班級裏算大的,又是正宗的貧雇農子弟,見準欺負了天聰,便挺身而出,還常川拳頭講道理。就為這,天聰放學後願意和他一塊玩,一塊躲在碉堡爪寫作業,因為那裏雖逼仄,卻比她家安靜,1n]到家,她就得帶著小弟弟天野玩了。卻誰料那年秋天,天聰和小福子一塊鑽進碉華附近的林叢間采棒子時,忽聽轟的一聲響,天聰就倒在了血泊中。那天,林大成搶下車老板的鞭子,親自駕車,一路瘋跑,把天聰送進了縣醫院。坐大車一塊去醫院的還有天聰的爸媽,徐茂林和小福子母親也一路跌撞,跑到了醫院。手術室外,林大成不停地嘟峨,說早知道小鬼子圍著碉堡埋了不少地雷, 口本人投降後,村裏還專請國民黨軍隊除過雷,為這事,村裏還殺豬宰羊地搞勞過清雷的官兵,哪曾想,還是沒拾掇幹淨。醫生從手術室出來,對守在外麵的幾人說,還算萬幸,孩子性命無虞,幸虧沒踩在雷上,而是趟到了掛弦,把幾米外的雷扯響了。小福子付親急切地問,無虞是什麼意思?醫生麻搭了她一眼,說就是命保住了,不用擔心J’。但炸傷還是挺嚴重,主要在腿上,傷了骨,也損了筋,最好的結果日後也要跋哦,就是瘸了。再有呢,就是左側臉頰,彈皮雖說都取出來了,但留下疤痕是不可免的了。家裏如果有條件, 日後帶孩子去大城市的醫院去做做整形,也許會好些。林大成說,你可別像當年國民黨軍官似的, 口口聲聲說地雷清於淨了,到了還是留下了禍害。醫生聽這話,有些不高興,說你不放心,就親自再上手術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