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城裏來了這麼多學生,這可算是天兵天將,咱們偏得了。但光靠學生不夠,最好趁著上凍前,把全村精壯勞力都開上去。隻要把地裏的莊稼收進場,場院裏的活計不妨放一放,打冬場嘛。調派這些勞力幹什麼呢?我的意思是去河套裏築堤開渠修水田。我估摸著,順著村東河套的拐肘彎築起一道堤壩,再順著河水的流勢修出一條渠,足可攔出幾十畝水田,旱澇保收,明天就是百天大早,也早不到那塊田,等著秋後吃噴噴香的大米吧。
有人提出疑問,說在河套裏築小壩,真要一場大水下來,別說水稻,隻怕連堤壩都衝得幹幹淨淨,還吃個屁的大米?
徐茂林說,咱那河套滿槽時有沒有呢?有。據我幾十年的觀察,滿槽間隔最長的是十四年,最短的是八年,平常年景,壩有一人高,足以擋住夏秋之際的那陣大水。咱以十年滿槽一次算,賺了九次,虧了一次,做啥買賣這也算值。壩毀了可以再築,莊稼人的力氣不用也存不下。過幾年,等村裏有了更大的力量,可以用水泥和石頭把那道壩築得再高再牢實一些,那咱們承擔的風險可能就更小了。再說,明年真要河套滿槽,那是喜事嘛,說明大早已除,丟了水田,幾千畝大田的收成手拿把掐了嘛。
人們為丟小握大的前景笑起來。有人再問,種水田講究可大,誰知道那田底漏不漏水?好比家裏的水缸,要是底下有道紋,隻怕挑來多少水,也順著那道紋流光了。
徐茂林說,河套下麵是什麼樣的地層我不敢說,但漏不漏水我卻知道。不知大家注意沒有,每年夏天大雨過後,那片河套的低窪處常窩水,窩的日子長些,小卿魚瓜子都叮以撈回家炸魚醬吃了、這說明什麼?漏水的話能窩那麼長日子?
有人對卿負瓜子的話題感起了興趣,說也是怪了,夏天下了大雨,高粱地裏低窪處汪了水,水裏怎麼也會有螂負瓜子呢?四麵都是莊稼地,也不靠河,莫說是從天下隨雨水落下來的?徐茂林說,卿魚那東西最禁活,就是在幹灘上死,也會把肚裏的魚籽留下來,隻要一見水,立馬又生成新一茬的負苗苗,不知大家吃鯉魚時留意沒有,那東西剛有拇指大小,肚裏就揣一籽了……
林大成急把大腿拍得啪啪響,說饞負醬的,回家叫老娘們給你炸。別跑題,抓緊合計正經事。
人們哈哈大笑。有人再提疑問,說咱菩提灣, 自古以來都是種大田,這抽冷子多了幾母畝水田,誰會侍弄呀?
徐茂林說,這也不難。大家可能還記得,我有個妹子嫁給了本溪那邊的朝鮮族人。鮮族人多數都會侍候水田一這些年,我妹妹那邊有大事小情的,我沒少跑,有時還住上兒天。種大田和種水田,初著是隔行如隔山,但細心一琢磨,卻是隔行不隔理,我不敢說把那一套都學到了手,但也八九不離十了。真遇到跨不過去的溝坎,我把我妹夫叫來,現場指導嘛。不信他跟我還敢裝大尾巴狼。
在窗外一聲高一聲的雞啼聲中。林大成拍板定陀,說中了中了,就這行定,築壩修渠造水田 咱先不說能不能把噴噴香的大米吃進嘴,隻要不糟踢咱菩提灣現成的莊稼地,我就燒高吞了 各生產隊,一隊抽出卜個勞力,跟我去修壩,多數人還是留在場院搶收糧食。 仁頭催糧催得緊,咱不能因沒按時交上公糧挨罵。
人們出J大隊部,四下而去。林大成和徐茂林往東走,過r該分手的路口,林大成還不停步一徐茂林說,不是困迷瞪了吧?好歹回家眯一覺,天亮後你的事少不一。林大成站住腳,不說話,借著月光擰旱煙 徐茂林看出大書記似乎還有話說,也摸出了裝煙葉的小布袋。林大成卻撥開徐茂林的手,雙手捧著已卷好的煙卷,恭恭敬敬地呈送過來,說二叔,我沒事,就是想親手給你卷上一顆煙。謝謝二叔,又幫我過了一道不好過的火焰山。徐茂林心有感動,說好漢護三村,好狗護三鄰,你為難遭窄又是為啥。林大成說,二叔出手就拿出了這麼好的主意,看來斷不是一張嘴就來的、徐茂林說,你要這麼問,我就實話實說。其實,這主意,打我妹子嫁到種水田的地方,我就生下了。可那時,小鬼還在咱國家橫行霸道呢,誰吃的大米就是經濟犯,咱能費勁巴力的自便宜了小鬼子呀。後來,新中閏成立了,土地分給一家一戶了,不說鄉親們能不能齊心合力開水田,就是開出來,該歸誰怕是也有紛爭。現在菩提灣成了一大家子,倒正好成就了這件好事。別忘了,明年秋後收完稻子,別忘了抬上兩麻袋剛磨好的大米,去公社報喜。不然,隻怕有人還是要糾纏你沒深翻土地這個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