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野在家住了些日子，便又走了，聽說是去市裏住了。市裏他也有樓房，聽說好兒百平方大，請姐姐姐夫去住住，可朱老福不去，說管你的房子有多大，我睡覺有炕頭這塊地方足夠，連炕梢都多餘。朱老福說的炕頭，當然還是指碉堡裏的炕頭。六十歲以後，他就徹底成了鄉間老頭，白天他會幫兒子在責任田裏搭把手，更多的時候，他則靠坐在碉堡的向陽麵，一曬就是幾個時辰。身後的水泥牆壁被大太陽照得熱烘烘，身下的草堆也暖暖的。他眯上眼睛，眼前就出現了似夢非夢的情景。那裏有童年的青草地，有青年時代的青紗帳，還有中年時河套裏的嘩嘩流水……但不管在哪兒，母親都在不遠處喊著他，小福子―小福子―河套裏的那幾十畝稻田早被村中人看成了香悖悖，說是讓徐天野白撿了大便宜，所以十年承包期一滿，徐天野將稻田交回村裏，立時惹得村裏為承包這片稻田鬧成了蛤蟆塘，哄嚷了好些日子。朱老福曾對徐天野說，你外麵的買賣多，顧不過來，那就我來包。徐天福說，算了吧，那片稻田已是半老徐娘，不定哪天，就變成活不起的老太婆了。前幾年，我包那片田，算是偷了驢，你再包，就是回身拔撅子了。姐夫需牢記的一個事就是，咱倆從盤錦買螃蟹往稻田裏放的事可是個秘密，千萬不能往外說，對誰都不能說。說出去除了惹罵，啥好處沒有。朱老福對小舅的這番話將信將疑，挺好的一塊地，怎麼就啥也不是了呢。果然，不過三五年，徐天野的話就得到了驗證。先是稻秧病快快半死不活，後兩年，即使再往裏麵扔蟹子，也沒有哪個客人願踏進臭泥坑了。究其原因，其實也簡單，大山裏發現了稀有金屬，說是鎂，又說是鋁，開礦就要選礦洗礦，洗礦粉的水不知摻兌了多少化工原料，再從山裏流下來，所經之處，臭烘烘便很難長莊稼了。經曆過蹲看守所接受審查的事，徐天野對攻打碉堡的項目心也冷了，再不讓姐夫經營。朱老福說，你是草原上的獅子，不吃這棵歪脖樹下的青草，讓我羚羊啃兩口還不行嗎？徐天野並不再多解釋，隻是說，讓你別開你就別開，你和我姐缺錢花，跟兄弟我說一聲就是。徐天野說的不算大話，哪年過年來家拜年，他都往老姐姐麵前拍上的票子都是成紮的，不收都不行。
但菩提寺卻依然紅火著，且有幹柴澆油，越燒越旺之勢。尤其是徐天野被縣鄉領導親自送回家後，香客幾乎像初一十五的潮水，洶湧澎湃，據說已有鄰省的人專程驅車而來。趕上特別的日子，比如傳說中隻位神仙的生日，香客排出廟門老遠，每個香客跪拜的時間也有了嚴格限製，不得超過一分鍾。宣傳單上新增的內容是，當初複菩提寺的不過是個普通農民， 自從信了三仙後，十餘年間便成為一方首富，且議番遇難呈祥，逢凶化吉。這個傳說的力量很強大，讓人不能不信，因為有真人實事為依據。尤其讓人料想不到的是，徐天野回家後不久，便將村裏的幾位當家人聚到一起，還請來鄉裏的領導做現場指導。徐天野開宗明義，主動將菩提寺的管理權交到村裏，以後他隻收取香資兩成，作為當初建寺的投資回報。很快，又有消息傳出，其餘的八成也不是都歸了村裏，而是三成呈鄉，三成呈縣，隻不過是以村裏捐贈的形式出現。朱老福曾問妻弟求證真偽，徐天野苦澀一笑，說姐夫這回總能多少明白點我為啥有那麼一難了吧？這裏的水深得很，你別打聽了，糊塗點好。天下掙錢的路子多的是，再找嘛。
徐天野在家住了些日子，便又走了，聽說是去市裏住了。市裏他也有樓房，聽說好兒百平方大，請姐姐姐夫去住住，可朱老福不去，說管你的房子有多大，我睡覺有炕頭這塊地方足夠，連炕梢都多餘。朱老福說的炕頭，當然還是指碉堡裏的炕頭。六十歲以後，他就徹底成了鄉間老頭，白天他會幫兒子在責任田裏搭把手，更多的時候，他則靠坐在碉堡的向陽麵，一曬就是幾個時辰。身後的水泥牆壁被大太陽照得熱烘烘，身下的草堆也暖暖的。他眯上眼睛，眼前就出現了似夢非夢的情景。那裏有童年的青草地，有青年時代的青紗帳，還有中年時河套裏的嘩嘩流水……但不管在哪兒，母親都在不遠處喊著他，小福子―小福子―河套裏的那幾十畝稻田早被村中人看成了香悖悖，說是讓徐天野白撿了大便宜，所以十年承包期一滿，徐天野將稻田交回村裏，立時惹得村裏為承包這片稻田鬧成了蛤蟆塘，哄嚷了好些日子。朱老福曾對徐天野說，你外麵的買賣多，顧不過來，那就我來包。徐天福說，算了吧，那片稻田已是半老徐娘，不定哪天，就變成活不起的老太婆了。前幾年，我包那片田，算是偷了驢，你再包，就是回身拔撅子了。姐夫需牢記的一個事就是，咱倆從盤錦買螃蟹往稻田裏放的事可是個秘密，千萬不能往外說，對誰都不能說。說出去除了惹罵，啥好處沒有。朱老福對小舅的這番話將信將疑，挺好的一塊地，怎麼就啥也不是了呢。果然，不過三五年，徐天野的話就得到了驗證。先是稻秧病快快半死不活，後兩年，即使再往裏麵扔蟹子，也沒有哪個客人願踏進臭泥坑了。究其原因，其實也簡單，大山裏發現了稀有金屬，說是鎂，又說是鋁，開礦就要選礦洗礦，洗礦粉的水不知摻兌了多少化工原料，再從山裏流下來，所經之處，臭烘烘便很難長莊稼了。經曆過蹲看守所接受審查的事，徐天野對攻打碉堡的項目心也冷了，再不讓姐夫經營。朱老福說，你是草原上的獅子，不吃這棵歪脖樹下的青草，讓我羚羊啃兩口還不行嗎？徐天野並不再多解釋，隻是說，讓你別開你就別開，你和我姐缺錢花，跟兄弟我說一聲就是。徐天野說的不算大話，哪年過年來家拜年，他都往老姐姐麵前拍上的票子都是成紮的，不收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