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長站下腳,回過身來,雙目炯炯,一隻手緊緊抓住厚德的臂膊,說:“老哥如此超脫淡然,我感動,也放心。隻是……有句話,我還是要提醒一下老哥,也許……事情並不僅僅至此為止,有些事,還是防患於未然,在最壞處著眼,提前做做準備為好。”

那厚德隻覺頭皮刷地一乍,有冷汗流下來。不至此為止是指什麼?在最壞處著眼又是指什麼?上升無望,也就罷了,難道連十了十餘載的正處也保不住了嗎?他努力鎮靜著,問:“不知老弟指的是什麼,能否再告訴我明自一點?”他第一次將廳長稱為老弟,僅僅是為了套近乎嗎?

廳長在厚德的臂膊上連拍了兩下,說:“這我說多了,已有違紀之嫌。老哥自己再想想吧。我家裏還有客人,不陪了。你有興致就自己再走走,我看還是早點回家好,公園人夜後不易久留,世風滑落,人心難測呀。”

廳長說完,就大步向著公園出口方向走去了。厚德怔怔地站在槐樹下,好久好久。廳長家裏真有客人嗎?他乘著夜色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不會是刻意防著什麼吧?哦,對了,這附近,原是省政府住宅區,住著廳裏的不少人,人們在辦公室裏坐了一天,晚飯後自然都願到公園裏散散心,若是真被人撞到住在城北的那厚德跑來公園和廳長聚會竊談,不定會怎樣想。廳長剛才講的世風滑落、人心難測,也不會僅僅是指公園裏的治安吧?可是,廳長說的“有些事”,又是什麼事呢?

厚德再無興致在公園裏逗留,轉身坐公交車回家,一路上望著窗外熙熙攘攘的車流人流,腦子裏亂哄哄,也不知都想了些什麼。為了晚上和廳長聚會,下班後他沒回家,而是坐在辦公室看了一會網上的新聞。至於晚餐,他亦有打算,如果廳長有興致,就請他小酌一番,也算為領導餞行了。進公園前,他連飯店都選好了,附近有家小鍋飯,連鎖店,挺清靜,飯菜的味道也說得過去,檔次適中。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廳長隻說了幾句話就走了,而且是那樣的話。坐在家裏的沙發上,厚德仍想著廳長說過的話,不覺餓,便沒心去做飯。打開電視,抓著遙控器亂按一氣,哪個畫麵也抓不住眼球,便關了,回了臥室。

半夜裏,厚德醒來,跑到衛生間小解,身子競抖起來,而且越想控製越抖得厲害,連尿水都淋抖得哪裏都是。厚德情知不妙,這是感冒的前兆,每次都這樣。他急急躲回被子裏去,隻覺冷,還是抖,篩糠一樣地抖。北方五月末的夜間,雖說跟白天的溫差很大,還是有些涼,但也不是這麼個涼法呀。發燒陡起,抓緊吃藥,越吃得早越起作用。可厚德死死地裹緊被子,隻是不想動。要是老伴在家就好了,隻需一個藥字,甚至連那個字都無須說,老伴搭眼一看就知道了,會立刻將藥片片和溫白開水送到床前來,你想不吃都不行。厚德想起在公園時的頭皮驟乍,感冒是不是就始於那一乍呢?厚德又想起沒吃晚飯,也許腹內空空,病魔才會乘虛而人。唉,老那同誌,別胡思亂想了,起來吧,吃藥吧,不能再磨蹭了,服從命令,一、二、三!厚德起了身,仍死死地裹著被子,拉開抽屜,翻出一盒新康泰克,扣出一粒黑藥片,抓起床頭櫃上的杯子,哪還管得裏麵的陳水是昨天還是前天倒的,咕咚一口,冰冷冰冷的,就把藥片送下去了。

廳長站下腳,回過身來,雙目炯炯,一隻手緊緊抓住厚德的臂膊,說:“老哥如此超脫淡然,我感動,也放心。隻是……有句話,我還是要提醒一下老哥,也許……事情並不僅僅至此為止,有些事,還是防患於未然,在最壞處著眼,提前做做準備為好。”

那厚德隻覺頭皮刷地一乍,有冷汗流下來。不至此為止是指什麼?在最壞處著眼又是指什麼?上升無望,也就罷了,難道連十了十餘載的正處也保不住了嗎?他努力鎮靜著,問:“不知老弟指的是什麼,能否再告訴我明自一點?”他第一次將廳長稱為老弟,僅僅是為了套近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