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狀態(2 / 3)

“哦,等一下。”

我壓抑著心中升騰起來的怒火,重新打量著涼子。

“我們已經有兩個月沒這麼見過麵了吧?”

“是嗎?”

何必回答得如此冷淡呀。說實話,我對涼子多少還有些留戀。自從一年前她突然拒絕我以後,我也曾經認命了,但是麵對麵地坐著,我又想一把把她抱在懷裏。這種戀戀不舍要到何時……忘了離開你的女人吧,我提醒著自己,並無可奈何地從桌子上拿起了病曆。

“這就是那位有問題的患者的病曆嗎?”

“我覺得你親自過一下目,更便於了解情況……”

這份病曆是涼子趁著上夜班的時候偷偷複印出來的吧。

病曆的最上麵寫著“村鬆博之”的名字,病名為“躁鬱症”。

患者的年齡為四十四歲,職業是銀行職員,家裏除了妻子,還有一個上初中一年級的兒子。

患者第一次到花塚總院就診是今年二月份,在初次診斷內容一欄旁邊,有著冰見子醫生“花塚”的簽名。

“什麼時候住的院?”

“一到醫院,當時就住了進來。”

病曆上記載的病情為“失眠,容易疲倦。不能集中精力工作,有時情緒激動,因為一點兒小事就輕易暴怒”。

“是一個人來的嗎?”

“是和他太太一起來的,一直在自言自語‘危險’‘小心’等,想要他安靜下來時,他又大喊‘吵死了’,把門診室的標誌也推倒了。”

涼子好像當時在場一樣,幹脆利落地回答。

“誘發病情的契機是什麼?”

“今年年初女兒因交通事故亡故後,患者的異常言行就開始逐漸增多。”

以一個事件或一件事為契機,使人的正常心態出現了傾斜,這種事情並不少見。比如在我負責的病房,有一位女性由於遭到所愛男人的拋棄,從此變得精神失常,住院已經一年了,到現在還沒有恢複。

眼前這份病曆上記載的這位父親,自己心愛的女兒有一天突然遭遇交通事故死去了,而且他本人又目睹了整個過程,此事就成了導火索,從此他的言行變得越來越異常了。

“那麼,在交通事故發生以前,這位患者又如何呢?”

“他原本就是一個很認真的人,有時會無緣無故興奮起來,特別是喝酒以後容易發怒,在公司好像因為吵架也得罪過同事。”

精神病患者當中,的確是過於認真且神經質類型的人偏多。

“看來還是女兒的突然亡故,成為了誘發這位患者發病的直接原因。”

“是這麼回事,從那以後他會突然喊叫‘危險’‘小心’等,一個人一邊嘟嘟囔囔地發牢騷,一邊這兒那兒地到處亂走,即使去上班也做不了什麼工作,所以被公司命令停薪留職在家休養。”

從專業角度來看,這些易怒、多語、多動的症狀嚴重的話,很明顯就是初期的焦躁症。

“來花塚總院看病,是他自己主動要來的,還是他太太讓他來的……”

“兩方麵都有吧。他沒去上班在家休養的那段時間裏,有時整個晚上都睡不著覺,到了早上又突然吵鬧起來。‘我這樣下去不行,我會變成神經病的’,加上還有鄰裏關係問題,所以他太太勸他來醫院時,他非常聽話地就來了。”

“這麼說,他本人也意識到自己有病了。”

如果本人能意識到自己有些異常,說明病人的病情還處於較輕的階段。

“他來看病的時候好像處於相當興奮的狀態,那麼他對住院是怎麼想的?”

“他本來不願意,但是他太太說擔心他這樣下去不行,所以我以為打完一些神經鎮靜劑的點滴,他就能恢複正常,隻是暫時住一下院就可以回家。誰想到第二天也沒有讓他回家,就一直在醫院住了下去……”

“這有什麼奇怪的嗎?”

“當然奇怪了。”

一個醫囑對患者是否恰如其分,在當時很難進行判斷。

如果是內科或者外科,病名和治療方法都非常明確,但是精神科的患者一直處於流動性的變化狀態,病情有時可能突然發生劇變,所以僅憑一時的狀況進行判斷,有時會造成不能挽回的失敗和錯誤。

比如我知道的一個例子,有一個二十七歲的女子,因為自殺未遂被急救車送了過來,在服用了醫生開的鎮靜劑之後,情緒安定了下來,所以就出院了。而且從那以後她一直堅持看病服藥,人也變得開朗起來,說話也在情在理,所以大家都放下心來,可是半年以後,她突然撞向電車自殺了。

類似這種情況,如果能進一步深入接觸患者,更多地和她進行交談的話,也許能夠防止她自殺。隻看患者的表麵現象,就掉以輕心,應該是這次失敗的原因。

眼前這份病曆上記載的這位男性患者,患有明顯的狂躁症,給周圍的人添了不少麻煩。雖說通過點滴注射鎮靜劑讓他恢複了平靜,但是否能夠同意他馬上回家,說實話誰也不清楚。總之,醫生要根據各種症狀進行綜合判斷,冰見子醫生經過診斷,如果認為讓他住院合適,那麼做護士的就應該服從她的指示。

“我覺得即使讓這位患者住院,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呀……”

“可是,一下子就給患者注射鎮靜劑,接著又采取了保護住院的措施。”

病曆上的確這樣寫著,用點滴給患者注射了較強的鎮靜劑使之入睡,並在家人的同意下采取了保護住院的醫療措施。當然,具體到村鬆先生,一定是獲得了他妻子的同意,這樣一來,即使患者本人提出希望出院,沒有保護者的同意也不能回家。

“冰見子醫生是認為這個患者仍然存在發狂、鬧事的危險吧。”

“是這樣的嗎?”涼子碰也不碰送來的咖啡,直視著我說,“我不這麼認為,患者提出想要回家,我們也認為他可以回家,可是冰見子醫生就是不同意。”

這件事越說越離譜了。

冰見子醫生認為患者有必要馬上住院,隨即采取了相應的措施,但是在場的護士卻說沒有住院的必要。表麵上護士們當然還是服從了醫生的指示,但是心裏卻持反對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