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名碑由朝廷出錢,交國子監樹立,隻有到了商衍鎏的最後一科,朝廷窮得連碑石的經費都拿不出,進士們隻好自己集資給自己立了一塊題名碑。
有人統計清代士子中舉人的平均年齡在31歲左右,進士則在34歲左右,這個年紀正當壯年,但具體到個人身上則相距懸殊。張愛玲曾說“出名要趁早呀!來得太晚的話,快樂也不那麼痛快”,少年登第無疑是人生最快樂的事情。按清人王之春《椒生隨筆》記載,福州侯官人林廷禧在道光癸巳科中進士時,年紀才十六,這還是虛歲,如果按照我們現在的算法,可能十五周歲都不到,很多人初中都還沒畢業。房官特地贈聯:“九歲遊庠,駒齒有神童之目;五年食餼,鼇峰兼都講之名。”這樣的年紀基本上創造了最年輕進士的紀錄,“為二百年來科名盛事”。
我們熟知的林則徐在嘉慶十六年(1811)中進士時才二十七歲,已經是非常年輕有為了,但比起這位侯官老鄉兼鼇峰書院的校友來,還是要相形遜色!
縱觀整個清代,士子們創造的科舉佳話不勝枚舉,光父子鼎甲就有五對,如江蘇吳縣繆彤(康熙丁未狀元)、子曰藻(康熙乙未榜眼);湖北天門蔣立鏞(嘉慶辛未狀元)、子元溥(道光癸巳探花)。有祖孫鼎甲的,最傳奇的是蘇州長洲縣的彭定求和彭啟豐爺孫倆先後於康熙十五年(1676)和雍正五年(1727)雙雙連中會元、狀元。彭啟豐中狀元後,彭定求責怪兒子彭正乾沒出息,彭正乾說:“狀元生我,我生狀元,何愧之有?”又道:“父之父,不如兒之父;父之子,不如兒之子。 ”引得老頭子哈哈大笑。
兄弟鼎甲則有一二十人,最有名的是江蘇昆山徐氏兄弟同胞三兄弟皆鼎甲:兄徐乾學(康熙庚戌探花)、弟秉義(康熙癸醜探花)、弟元文(順治己亥狀元)。王士禛《池北偶談》中讚道:“同胞三及第,前明三百年所未有也。”其實,不僅明朝沒有,清朝也隻此一例。
更令人稱奇的是徐乾學有五個兒子,後來全部考中進士,人送“五子登科”匾額,這也是清朝獨一無二的。“五子登科”不一定全要中進士,中舉人也算,這樣的例子在朱彭壽道光五子登科銅鏡,多子多福是中國人《舊典備征》中還有二十餘例,甚至還有四例六子登科、兩例七子登科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老杜有詩:“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其實後者才是主流的,清人顧公燮在《丹午筆記》中記載了蘇州人王岩考了一輩子,終於在嘉慶元年(1796)丙戌科會試中式,時年八十六歲。然而,不知是興奮過度引起了腦溢血還是油盡燈枯了,過幾天就要殿試,老王卻沒能等到那一刻,在這當口去世了,實在是比竇娥還冤。
然而,比起千千萬萬至死連舉人都考不中的士子們,王岩已經算是幸運的。
最後提一下,雍正八年(1730),徐乾學幼子徐駿因“清風不識字,何必亂翻書”、“明月有情還顧我,清風無意不留人”等句觸犯文字獄被殺,昆山徐氏科甲繁華瞬間敗落,此時距離徐元文考中狀元僅僅70年,令人唏噓不已。
與其盛極而衰,不如循序漸進,這也是當今時代無數房哥房嫂房叔房嬸們應該警惕的。人生最大的快樂是在於追求當中,得到了往往反而不那麼快樂,我們千萬不要以可憐的眼光看待功名路上的士子們,至少他們還有追求。真正的可憐是一個時代連追求的機會都不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