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了,阿裏,我有個問題。你媽媽說你是去歐洲演出的時候認識你太太的,伯利恒沒有機場呀,你是怎麼去的?
阿裏: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在巴勒斯坦,我們沒有民用機場,也不能去以色列,所以去約旦坐飛機是唯一的選擇,我是從安曼出發坐飛機去歐洲的。
我:你用的是巴勒斯坦護照嗎?
阿裏:不,是約旦護照。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很多地方並不承認巴勒斯坦護照,這是一件非常讓人沮喪的事情。我們雖然可以申請巴勒斯坦護照,但凡是出國,大家一般都會選擇用更便利的約旦護照。約旦政府能為我們提供臨時護照,唯一的麻煩就是臨時護照的有效期都隻有一年。
阿裏很平和地解釋了約旦臨時護照這回事,但我還是能感受出平靜下的沮喪和不甘。他慈愛地摸著女兒的腦袋,輕聲自言自語起來。
阿裏:我的寶貝以後不用經曆這些了,她有斯洛文尼亞護照。
我:阿裏,我有件有趣的事情告訴你。
阿裏:哦?
我:今天中午我去了你推薦我的那家餐廳吃felafa,我買了四個,那個大叔給了我六個。我和他確認是不是真的給我,他笑嘻嘻地指著我地方巾說:“看在阿拉法特的份上。”
阿裏:看來我母親真的是個預言家啊。
我:不僅如此呢,後來我回來的路上,路過一個禮品店,就進去轉了轉,臨走前那家店的老板硬是要把這個塞給我,我生怕他是要逼我買東西想推脫,他卻執意要我收下。他不會說英文,就拚命指著我的方巾,還豎起大拇指,我猜也是因為阿拉法特?
我從包裏掏出那個木質小雕刻,是個半個手掌大小的天使木雕,阿裏捏在手裏看了看,滿臉洋溢著微笑。
阿裏:你知道嗎?這個木頭不是一般的木頭,是我們這裏特有的橄欖木,象征和平。
我:和平……
阿裏:嗯,總有一天,會的。
離開伯利恒前我去的最後一個地方是那堵舉世聞名的隔離牆。以色列的那一麵是幹淨的灰色,而巴勒斯坦的這一邊則畫滿了塗鴉。在這些藝術家裏,最有名的就要數來自英國布裏斯托的Banksy。他是當今世上最具有神秘色彩和才華的塗鴉大師,自稱“藝術界的恐怖分子”,喜歡通過街頭塗鴉來表達自己對社會和政治的觀點。2005年他曾到訪巴勒斯坦,在隔離牆上留下了9幅畫。在那麵牆上,Banksy和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留下了他們的情緒,有的是對以色列的憤怒,有的是對巴勒斯坦的同情,更多的是對和平的渴望。
那天傍晚我是坐公交車回耶路撒冷的,路過檢查站的時候,我和絕大多數的外國遊客都坐在車裏等以色列軍人檢查護照,而車上個別幾個有通行證的巴勒斯坦人則必須下車接受檢查。
耶路撒冷
抵達耶路撒冷後,我步行去打車點叫出租車,突然一輛老舊的小汽車駛過我跟前,車窗是開著的,裏麵坐著好幾個青年,一個青年突然喊:“Free Palestine!”(解放巴勒斯坦),我一時愣住,四處張望,心想他們在對誰喊。這時,車裏另一個青年對著我說:“我們喜歡你的圍巾。”語畢,那輛小車一溜煙走了,我這才注意到自己脖子上的阿拉法特方巾,也意識到了那些少年們一定是住在耶路撒冷的阿拉伯裔。
我打到了出租車,回Joph開的旅館,司機也是個阿拉伯裔。他不時回頭看坐在後座的我,終於在一個紅燈停車的時候,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姑娘,這圍巾收好,萬一讓猶太人看見了,揍你怎麼辦?”我對他說了聲謝謝,從脖子上拉下那方巾,雖然並不認同他的結論,但我還是領受了他的好意。這條白底黑紋的方巾掛在巴勒斯坦人的身上,象征的是革命與鬥爭;掛在我個中國姑娘的脖子上,隻不過是保暖而已。
安曼
離開了約旦河西側的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後,白底黑紋的方巾不再是個敏感的配飾。早晚天氣轉涼的時候,我都會佩戴在脖子上,偶爾路過安曼街頭的紀念品店,店員們會對我推銷約旦爆款方巾,款式和阿拉法特爆款幾乎一樣,唯一不同點是白底紅紋。
在安曼的一個黃昏,我在一家咖啡館裏歇腳,店裏隻有一個服務員,是個年輕帥氣的大男孩。在我點咖啡的時候,就看到他的眼神在我的方巾上停留了幾次,等到為我端來咖啡的時候,他又看了看我的方巾,欲言又止。